施工車堵了半個小區大門,湊巧推土車司機在家喝多了睡得不省人事……”
“都覺得這事兒湊得有蹊蹺,可偏偏擱在那個情境下就是有可能發生,只能耗下去等他們露出馬腳,但根本來不及。”顧形咬住骨頭,硌得後槽牙“咯嘣”一響:“當時他們所長,還有我,勸了不知道多少遍,可魏祺盛就是不信邪,堅持覺得這件事有問題,查來查去一無所獲,哪怕被調去紅樓之後頹廢了半年多,還在蹦著高地聯絡當時的相關人員……人都離開盛安了,這事兒還不清楚嗎?結果呢,顧此失彼,巡邏半路接到電話開小差,接了警也敢撂下當時還是實習生的江陌自己去找——”
顧形喉嚨一哽,咕噥著吞嚥了一下,一時沉默,沒再繼續往下說。
後來顧影遇害,江陌因為知悉魏祺盛擅自離開巡邏區域的原因,擔心他遭受處分證詞有所隱瞞,卻不曾想竟然無意間害得他落進了真兇早早準備好的陷阱——魏祺盛懊惱悔恨卻無法自證清白,末了只能留下一個紛繁雜亂的疑團,在自我了斷之前掐著江陌的脖子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就轉過身,掙脫了昔日同事的鉗制,義無反顧地衝進車流裡面。
“拋開小影這一層關係,我跟魏祺盛沒那個師徒的緣分,但小陌跟樂天兒不一樣——”
顧形味同嚼蠟地扒拉著菜飯,生噎著往下嚥:“樂天兒倒是還好,但江陌這個脾氣秉性你也清楚,哪怕刀山火海的絕境擺在跟前,只要她覺得這條路是對的,她就敢義無反顧地往裡鑽。齊家村棄嬰案抓捕現場的時候有多險?齊勝男但凡狠下心要她的命呢?還有她偷偷摸摸篩查失蹤女性案件的事兒,她在那兒‘姜太公釣魚’的意圖我能不明白?”
祝思來又是一呆,眉頭都擰起來:“所以……她畢業之後,本來是平東市想要這苗子,結果被你磨著高局拽回來?”
“老高知道她跟那案子有關係,最開始有點兒猶豫。我求的李書記。”顧形撂下筷子,不太想繼續追憶往昔:“歸根結底,竭力偵破每一樁命案、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是咱們的首要任務,但往往天時地利人和很難佔全,疑罪從無立在當前,我得讓江陌知道,竭盡全力不是鑽牛角尖兒,拿得起放得下不是把該維護的正義置之不管,而是為了跳出困著她迴圈往復不得其法的圈子,直到有朝一日,能確鑿地拿著證詞或者證據,把嫌疑人按在公堂,結結實實地銬在被害人跟前……”
道理江陌都懂,但就是不服管。
顧形掀起眼皮看著她縮在邵桀衣服裡疼得輕微顫慄的側臉,失笑一嘆。
這些冠冕堂皇的說辭,顧形耳提面命地敲打過江陌不知道多少遍,但這狗崽子倔得像頭活驢,手抄的檢討書壘成高地也沒耽誤她高歌猛進直面困難。
眼瞧著這一遭挫折教育八成是要以失敗作結,顧形身為人師,心情莫名地複雜又慶幸。他捏出口袋裡的煙盒搓了兩下,抬眼瞧見門口貼的禁菸標語,有點兒慚愧地把煙盒揣回兜裡,輾轉收回的視線一偏,卻瞧見房門的磨砂玻璃跟前倚著一道身影,略微定睛一看,應該是買了早餐回來的偶像同志,躊躇地晃在門邊,不知道該不該敲門打斷。
顧形先沒什麼想法地盯著磨砂貼紙後頭模糊晃動的身型,看了一會兒就揮手示意,見門外沒什麼反應,又撐著到了年紀咯嘣亂響的膝蓋站起身,踱到門口輕輕在玻璃上叩了兩下,拽開門板,“還挺快,進來,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