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曹丕一直都是一個少年老成的人。這半年來莫說是打架,曹丕都不曾與人拌過嘴。可他竟然會同比他大三歲的樓班打架。要知道如果剛才樓班劫持了曹丕,那蔡吉還真得乖乖放任。畢竟倘若曹丕這會兒在齊營之中有所閃失,蔡吉可沒法向曹操交代。總之這件事情一定要弄個清楚。抱著這一想法,蔡吉伸手用紗布蘸了清水為曹丕清理著傷口,柔聲向其問道,“子桓,今日之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曹丕本想說。因為樓班對齊侯出言不遜。可一想到上一次在黎陽與蔡吉對答的情景,加上自己的屁股還亮在對方面前。心虛的少年最終老實地答道,“他羞辱丕。”
“羞辱?”蔡吉挑眉追問道,“都說了些什麼?”
曹丕沉默了半晌,把頭埋在毯子裡,小聲嘀咕道,“三姓家奴。”
“啥?”蔡吉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之前也猜測多半是樓班用言語刺激了曹丕。卻不想那胡虜說話竟如此陰損。不過這種話真是樓班那等異族想得出的?想來定是袁熙的手下時常拿自己和曹丕的婚事開涮,樓班聽多了也跟著有樣學樣。想到這裡。蔡吉在心中不由對眼前的少年產生了一絲憐憫。於是她將手中的紗布往盆子裡一擱,用盡量輕鬆的口吻向曹丕開導道,“人嘴兩張皮。雖他們說去。若因幾句閒言碎語就同人打架,那孤豈不是要忙死。”
蔡吉這話一半是在勸曹丕,一半到也是她如今處境的真實寫照。如果說外界對曹丕有一條閒言碎語的話,那對應蔡吉這邊就有十條。正所謂人嘴兩張皮,同一件事按不同的標準能得出完全迥異的兩種評價。特別是在蔡吉女性身份的影響下,這些評價更是顯得尤為地極端。像是深受臣下愛戴,也可是以狐媚之術驅使臣下。與臣下情同手足,也可以是同臣下淫亂苟合。得百姓敬仰,也可以是以巫蠱之術惑眾。倘若蔡吉將這些閒言碎語句句都放在心上,那她還不得被人用舌頭壓死。既然選擇了爭霸這一條路,就要有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度量。
可趴在榻上的曹丕卻覺得蔡吉這話太過輕飄。畢竟被罵三姓家奴的又不是她蔡吉。更何況也沒人敢當面罵齊侯。正如此刻的曹丕就不敢將心中所想當著蔡吉的面說出來。當然蔡吉的女性身份也是她至今沒被人指著鼻子罵的一大原因。須知有些狂生雖天不怕地不怕,大有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架勢。可身為男子的矜持還是讓他們不屑於同女子起口舌之爭。而那些在背地裡嚼人舌根的鼠輩,畏於屠刀之利就更不敢在蔡吉面前有所放肆。
然而曹丕的這點小心思並沒有逃過蔡吉的眼睛,但見她一面挑了一點藥膏在傷口出輕輕抹開,一面又像是引開曹丕注意力似地問道,“子桓可讀過陳琳的《為袁紹檄豫州文》?”
“父上曾讓丕當眾念出此文。”曹丕嘶著牙答道。
“哦。那司空聽後作何反響?”蔡吉繼續問道。
“父上大笑說,‘此愈我病’。”曹丕說到這裡忽然明白了蔡吉的意思。是的,真正的強者不會在意世俗流傳的閒言碎語,更不會將敵手的人身攻擊放在心上。他們著眼的是留名青史,而非一時譭譽。想到父親對《為袁紹檄豫州文》的態度,以及之前蔡吉的話語,曹丕不禁羞愧難當地說道,“是丕魯莽也,中了樓班的激將之計,險些釀成大禍。”
“子桓能想通就好。”蔡吉邊摸藥膏,邊對著少年打趣道,“不過也虧了這一架,侍衛們才有機會好好揍那胡虜一頓。”
曹丕聽蔡吉這麼一說,聯想起樓班被打得半死的模樣以及那三根被打折了的軍棍,忍不住得意地一陣輕笑。就連屁股上的傷痛也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涼涼的酥麻感。就在曹丕沉浸在這短暫的愉悅之中時,忽覺一隻素手托起了自己的下巴。
“臉傷得也不輕啊。”蔡吉仔細打量了一下少年烏青的臉頰,“孤待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