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城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沉穩又略顯落寞的腳步聲漸遠,直至再也聽不見。
病房裡瞬間安靜下來,靜得只能聽見顧昭昭微微顫抖的呼吸聲。
剛剛還拼命強忍的淚水,此刻像是決了堤的洪水,洶湧而出,噼裡啪啦地砸落在被子上,洇溼了一小片。
過往那些艱難時刻,像走馬燈一般在顧昭昭腦海裡閃現。
被堆積如山的工作壓力死死摁住,熬到凌晨時分,她沒掉一滴淚,只想著咬咬牙再撐一撐;
被合作商們輪番灌酒,胃裡翻江倒海,膽汁都快吐出來,她也只是默默去衛生間收拾乾淨,沒讓眼淚湧出;
看到賬單上那觸目驚心的資金赤字,車子房子一件件被變賣償債,她依舊挺直脊樑,硬是沒哭出聲。
哪怕如今蜷縮在公司旁邊那狹小逼仄的一居室裡,滿心疲憊與失落,她都不曾落淚。
可現在,僅僅是因為莫城喂自己吃了一頓飯,說了句心疼的話,她就哭得泣不成聲。
從始至終,她都沒敢直視莫城的眼睛,像是害怕一旦對上,那些好不容易築起的心理防線就會瞬間崩塌。
但即便不看,她也能感受到莫城的心疼,濃烈的情緒,彷彿有形有質,都快從他身上溢位來,將自己層層包裹。
顧昭昭心裡跟明鏡似的,她清楚得很,哪怕如今兩人已經分手,只要自己輕飄飄吐出一句話,莫城就算砸鍋賣鐵、傾家蕩產都會毫不猶豫地幫自己。
這本該是令人安心的後盾,可在顧昭昭看來,這一點都不好,甚至是她最懼怕的事。
她深知莫城一路走來的不易,他如今事業有成,本該毫無負擔地去過舒坦日子,怎麼能因為自己,再次被拖進這深不見底的泥沼。
哪怕不選擇與丁家那個二世祖聯姻,顧昭昭也下定決心,絕不再去拖累莫城,哪怕這意味著她要獨自扛下所有艱難。
顧昭昭抽出幾張紙巾,用力地把臉上殘留的淚水擦拭乾淨,直到臉頰不再有溼漉漉的觸感。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剛剛那些洶湧的情緒統統憋回去,隨後重新點開手機螢幕,一頭扎進工作裡。
那些排列得密密麻麻、毫無感情的表格,此刻竟成了她的避風港,只有全身心沉浸其中,顧昭昭才覺得自己那如亂麻般的思緒漸漸捋順,動盪不安的心也慢慢迴歸平靜。
時間在指尖悄然溜走,不知不覺就快到下午吃飯的點兒。
顧昭昭停下手中的工作,把手機收好,長長地伸了個懶腰,骨頭髮出一陣“噼裡啪啦”的輕響,彷彿在抗議這一下午的勞累。
她瞥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略作思忖,修長的手指在螢幕上快速敲擊,給丁逸風發了條訊息。
顧昭昭:中心醫院住院部707,五點半之前讓我看見你!
訊息剛發出去沒幾秒,丁逸風的回覆就蹦了出來。
丁逸風:醫院?你咋了姐妹!還是說看望叔叔?需要我買花嗎?
顧昭昭只覺一陣頭疼,閉上眼睛,實在沒精力再跟他掰扯,一下午緊盯著報表,眼睛又酸又脹,頭暈眼花的。
可閉眼歇了一會兒,她又無奈地睜開眼,手指再次點動螢幕,回覆了一條。
‘帶鮮花。’
她想著,護士不是總問家屬怎麼還不來嘛,有丁逸風來撐撐場面。
“哎喲,姐妹,怎麼是你受傷了!”丁逸風抱著一束誇張的百合,穿了身誇張的白色衣服出現在門口,一進門看到顧昭昭躺在病床上,臉上掛上了吃驚的表情。
“昨晚出車禍了。”顧昭昭面無表情地回答完,看著放在桌上快要放不下的花,太陽穴跳的厲害。
有點後悔了,她叫丁逸風來真的是對的嘛。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