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夢孃的趙漢卿看著眼前的老者,遍體生寒:“你到底是誰?”
“趙郎君,你說什麼呢?我是王元寶啊!”
“不!”趙漢卿壓低著頭看著他,“揚州城沒有人見過王元寶。你來找我合作之後,便沒再露過幾次面。真正的王元寶,不可能對錢這樣不感興趣。你是誰?是妖,是魔,是鬼,是怪?”
“趙郎君,怎麼老夫在你眼中,就不能是人,是仙,是神,是佛嗎?”
說完,“王元寶”“哈哈哈哈哈”地長笑了好一陣,直到趙漢卿身後隱隱聽見了無支祁笨重的腳步聲,還未罷休。
他笑得嘴唇裂開,笑得面板脫落,笑得整個人都長高了幾分。
趙漢卿嚇得連連後退,只見這“王元寶”衣衫不知何時已然變作道袍,身長長至九尺,左手執拂塵,右手執一沓黃紙,一顆頭顱老態龍鍾,卻又精神矍鑠,行動起來有如少年。
“驚擾到趙郎君了,貧道乃是羅浮真人是也。這些日子不見,貧道乃是去煉符紙去了。”
“什麼?你是越國公!”趙漢卿大喜,他聽過眼前這人的大名——
大唐越國公羅浮真人葉法善,玄宗欽賜的元真護國天師,此時已整整一百歲,地位較之羅公遠要更高一些。他是道教符籙派茅山宗的天師,擅使道符召神劾鬼、鎮魔降妖。
正激動時,但見無支祁已然站在了他們面前,揮著鐵棒打了下來。
葉法善不敢怠慢,咬破指尖開始在黃紙上畫符,第一道符成,隨風飄至無支祁的鐵棒上,便見那鐵棒瞬時成了一杆軟塌塌的黑泥,從無支祁手中融化開來。
緊接著,第二道符便又飛上了無支祁的腳趾,無支祁像是被釘在了地上,尖嚎著要往外拔,卻無論如何也拔不動。
第三道符畫得雖久,但是那符看上去畫得最亂,法力也最高,一符飛出,符文便脫離了黃紙,變大變長,最後印在無支祁的胸口。無支祁還沒來得及哀嚎,整個胸口便被印穿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葉天師,你太厲害了!”
葉法善正要推笑幾句,那無支祁竟然雙目一道光柱射來。
那光柱熱量驚人,兩人還未來得及躲避,便被炸得飛了出去。
趙漢卿吃痛,便不小心將夢娘脫了手。
待再落下地面時,葉法善、趙漢卿、夢娘,都已經被燒得周身殘缺不全。
趙漢卿左臂、左腿,盡皆消失,切口處焦黑一片,連血液都沒來得及滲出半點;葉法善則失去了四肢,如人彘一般,趴在地上久久不起;而夢娘,被攔腰截去了一半,原本如花似玉的模樣,如今被摧殘得不人不鬼。
“趙郎!”
“夢娘!”趙漢卿奮力用右臂和右腿一點一點地向夢娘爬去。
那無支祁仍在大吼著蓄積著體內的能量,可趙漢卿已然全不在乎了。
他抱起夢娘來,被劇痛痛醒的夢娘已然虛弱得睜不開眼皮。兩人抱在一起,夢娘喃喃地說著不完整的句子。趙漢卿低頭聽著,滿臉的鼻涕眼淚,也無暇再顧及。
趙漢卿百倍努力地去聽,再也不管外界的喧囂。他只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聽懂所愛之人的遺言。
此時,無支祁已然儲滿了能量,雙目中的金光滿得快要暴射出來。
百歲高齡的道門祖師葉法善,將嘴唇在地上磕破,牙齒掉落了一地,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畫出了他一生中最不忍畫的毀天滅世符來。
眼看那道黃色的符紙升騰而起,無支祁眼中的光柱將出未出之際,趙漢卿終於聽懂了夢娘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趙郎……我……我不後悔……嫁給……你……”
天地寂滅,日落星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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