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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頁

「那天你來跟我說你要退出團隊,我就是這種感覺。」

時櫟晃著杯子笑了下,話裡的深意無人可解:「為什麼這些話之前沒有說出來呢?」

如果早一些說出來,也不用她這個第三者來傾聽了。

「這只是我的擔心,並不是你的人生。」舒望神色平靜,「你的人生要怎麼過是你的事。你選擇跟他繼續在一起,我也會祝福,你選擇開始新的生活,我更加為你高興。」

時櫟無聲看著眼前的人。看著她神色沉淡地說出這些話,作為隊長,也作為朋友。

她忽然羨慕起奚顧有這樣一個朋友。

人生這麼無聊而漫長,身邊的人走來又過去,始終有一個人保持客觀看待著你。她看到了你所處的問題,但不會指手畫腳輸出自己的價值觀;她尊重你的決定,並真切希望這一切都源自你的內心;她會給你確切的支援,可人生的路同行過一段已經很難得,未來總歸要各自前行。

比如奚顧,原來早就準備退出娛樂圈了。

按照她原本的計劃,她會在這場年會上正式對外宣佈。但與九月那一次突然跟舒望提出來退團的原因不同,那時候她是因為受到了分手的刺激,在寫這封信時她還處於對這段感情抱有很大憧憬的狀態中,她想退圈是因為想彌補自己年少時過早做了藝人沒能去國外讀書的遺憾,以及,她偶然間在「他」的手機上看到,一直對她的身份態度不明的長輩主動跟他提起了結婚的事。

也是直到看了這封親筆信,時櫟對於奚顧的印象才突然有了豐富和翻轉。她並不是別人口中那樣溫柔無用的人,她其實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也不能簡單批判她就是戀愛腦愛情至上,只不過她把感情看的比事業更重要,但這是個人選擇,本就無可厚非。

她想要的不是爭名逐利光環圍繞,她真正期望的就是一種很普通的生活,相夫教子,愜意平淡。她愛那個人,雖然也有痛苦崩潰的時候,但她還是覺得自己得到的情感更多——兩個人之間的付出,旁觀者又怎麼衡量得出呢。

她在信中回顧了自己從練習生到現在的十幾年,最感謝的是幾位隊友,尤其是舒望。她確信自己的心意會得到隊友們的理解,新的一年她最大的心願是最後團隊活動一次,她可以帶著祝福離開,然後再因為祝福而相聚——她文藝而細膩地描述出了她幻想中的婚禮場面,連時櫟這個最怕矯情的人看了都隱隱動容。

她在上一個新年前夕,對這個世界滿是感恩和熱忱。但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僅僅是半年之後,一切翻天地覆。

時櫟緩慢折起來信紙,心情難以言喻。

她自己也是被迫卷進這場變故中的人。命運之下個人之力如此渺小蒼白,無從對抗,也自顧不暇。但即使是這樣,此刻時櫟還是忽然發自心底地感到一種無力的遺憾,替奚顧,也替眼前的人。

舒望是奚顧身邊唯一一個說起懷疑她換過靈魂的人。換句話說,她是最熟悉這副身體裡原本靈魂的人。

可是這兩個人,直到出事那天還處於誤會冷戰的狀態。

十月七號那天,舒望在自己新專輯的新聞下看到奚顧車禍的報導是什麼樣的心情?如果現在讓她知道,其實從那一天起,眼前的「奚顧」就已經不是奚顧了,她又會作何感想?

外面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雪。

時櫟抱著手臂站在陽臺上抽菸。薄荷味的煙霧迅速在空氣中纏繞,散開,她緩緩吐著煙,又換進了一大口冷空氣,涼意直達鼻息,肺腑,心臟。

她太瞭解自己。她根本不是個會為別人悲春傷秋的人,她真正遺憾的,其實還是她自己。

假如當初活下來的那副身體是時櫟,這世界上會有人發現她曾經換過靈魂嗎?哪怕只有一個人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