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朴刀,一刀一個砍下地上兩具屍體的腦袋,血淋淋地系在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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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光敞敞無遮無攔的山谷中掠過,就像一隻正在撲擊獵物的野獸。大片塵土被風捲起來,瀰漫在空中,眼前竟是黃忽忽什麼也看不清楚。
新任的麻城縣令鄭森滿頭大汗地山路上走著,從縣城出來已經一日一夜,竟沒見到幾個人。
昨天,黃州使司有令過來,說是軍中乏糧,命麻城縣衙務必在儘可能短的時間裡徵集到一千人一月所需糧草。
王將軍這道命令簡直就是為難人嘛,黃州北部縣份大多是山區,人少,土地貧瘠,在被女真人和流寇洗劫後,地方上窮得厲害不說,人口也逃亡一空。現在已是春耕季節,別說這裡,即便是縣城外也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荒蕪著。
要徵丁徵糧,就得依靠大戶。大宋朝自來就有皇權不下縣的傳統,意思是,朝廷的統治和政令只能下到縣一級,至於地方上的治理,則只能依靠縉紳。
以前在衛州的時候,他在衙門裡當了十多年縣司戶參軍,對這種事情自然門清,也知道該怎麼辦。
於是,他就帶上縣衙的一干人等下鄉聯絡麻城的大戶們,看能不能從他們手頭預支一些,等到夏稅時再抵扣。
黃州在之前本處於無政府狀態,泗州軍移鎮此地說穿了就是個外來人,大戶們也不是很買帳。值此亂世,城頭變換大王旗,你今天收了賦稅,明天說不定就被別的軍隊給打怕了。到時候,新的麻城主人又要收一次,就算家業再大也經不起這種折騰啊!
於是,各地大戶紛紛結寨自保,視縣衙為無物。
鄭森在鄉下忙了一日,嘴皮說幹,威逼利誘,總算湊了一些糧秣,算是對防禦使司有所交代。不過,這還不夠。
他決定今天今天再走兩個地方。
鄭森身為一縣縣令,為人表率,走在路上,自然要強提起精神挺直了腰桿。
可他手下的隨從們早已經累壞了,一個個滿面痛苦,東倒西歪。一路行來,當真是叫苦連天。
一個公人埋怨道:“縣尊,咱們一路隨你從衛州逃到建康,現在又來黃州,大夥兒之所以沒散,那是因為大家都是血親。老爺你這兩年吃了這麼多苦,好不容易才謀了個縣令的位置,自該享些清福。現在可好,一文錢俸祿沒見著,整天就帶著咱們鑽山溝了。早知道如此,還不如留在軍中做你那不管事的營副指揮使,倒也樂得清閒。以前咱們在衛州地方時候,縣尊是怎麼當官的,再看看你,現在又是怎麼當官的。”
聽他說,其他人都是笑。
沒錯,這個鄭森就是建康保衛戰開始的那一天替杜束帶信回軍營的那個鄭副指揮使。
王慎帶著人馬鎮守黃州之後,一干在軍隊掛名吃餉的衛州官吏也攜家帶口跟過來。
王防禦使也沒虧待他們,按照各人的能力並參考以前的職司,都安排到地方上做民政官。有杜束那班人馬在,王慎很輕易地建立起一套政府機構。若是沒有這群人,一切都從頭開始,鬼知道會把蘄、黃兩州搞成什麼樣子。他也暗暗慶幸自己想到前頭了,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聽到那個隨從的話,鄭森也是一笑,乍罵道:“看來你跟了我就想著享福啊,衛州的那些知州、知縣們以前倒是享福,結果如何。女真人一到,身死名滅。王道思待我等恩厚,自然有實心用力報之。防禦使這人我是看明白了,雖然是個百戰百勝的虎賁之士,可談吐風雅,待人寬厚。一旦蘄、黃政務理順,定然不會虧待咱們。咱們做事啊,在向人要待遇之前,先得問問自己替王將軍做過什麼?若再如從前一般光吃餉不做事,羞也不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