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卑賤的軍漢伸出腳踢了踢他的身子,粗魯地罵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挺屍,滾起來,孔將軍要見你。”
“可是已經收到王道思的飛鴿傳書了?”呂本中心中一凜跳起來,急問:“泗州軍是不是撤了?”
“撤你娘個蛋!”另外一個士卒又退了他一把:“少羅嗦,叫你走你就走。”
和孔家軍的其他士卒一樣,連日苦戰下來,這兩個衛兵也是渾身汙垢,破爛的衣衫已經被幹涸的血粘在面板上,渾身上下所散發出的酸酸的汗味中人慾嘔,甚至蓋住了馬桶裡的便溺的惡臭。
他們看呂本中的目光中全是殺氣,若不是孔彥舟還有用姓呂的之處,只怕這個東萊先生早就被撕成碎片了。
呂本中想起自己的處境,立即情形過來,道:“是是是,我這就去見孔將軍,我先洗個臉。”
藉著陽光,木盆中是一張驚恐而又憔悴的面孔,全然沒有當年那個淮右大名士的風采。
出了地下室,呂本中心中忐忑:泗州軍沒撤,這下糟糕了……王慎這廝狼視鷹顧,野心極大,如果肯僅憑老夫隻言片語就放棄蘄春這塊肥肉不吃。至於我的死活,那個杜公美的門人才不放在心上,換我是他也必然如此……老夫等下得好生想個法子活下去。螻蟻尚且偷生,只有活下去才能談得上其他。某也是託大了,竟犯下這麼大錯,悔之不及。
……
是的,呂本中這人最大的毛病是狂傲。覺得自己是個名滿天下的大名士,朝廷命官,又是淮右一眾世家望族之首,只要不是碰到女真蠻子。不管是誰,對他都得以禮相待。否則,如果惹得他不高興,政治上的後果是嚴重的。
可他卻是忘記了,自己雖然名聲響亮,手頭卻沒有實際的力量。一旦遇到那種完全不顧及後果的兇徒,就是秀才遇到兵。
本來,孔彥舟兵敗回蘄春之後,呂本中就該先他一步逃走。但是,呂老頭覺得孔彥舟反正也在這裡呆不住,將來肯定是要想辦法撤到長江以南以軍就食的,既然如此,自己還跑個什麼勁,他又不會拿我怎麼樣。可萬萬沒想到,孔彥舟竟然不逃,有死守蘄春的架勢,也不知道他是發了什麼瘋?
就這樣,呂本中就陷在城裡脫身不得。
後來,老呂頭一琢磨,立即明白,孔彥舟是害怕現在還勾留在長江以南的女真人,他是被金軍給打怕了,不然也不會讓手下所有計程車卒都剃成光頭冒充野人。在姓孔的看來,現在過江,如果遇到金兵,無疑是送菜。左右得等那些侵略軍退回北方之後才談得上其他,就目前看,還只能呆在蘄、黃。
也各該呂本中運氣不佳。老成城裡一下子擠進來這麼多人,糧食頓時不足。飢餓的百姓開始騷動,相互爭食不說,就連城中的老鼠、蛇蟲都被他們翻出來吃了個精光。
呂本中用來和王慎聯絡用的肥美的信鴿自然被餓得眼睛都綠了的孔彥舟殘軍盯上了,他們不敢得罪呂老頭,但偷他幾隻鴿子吃吃還是可以的。
這一偷,就發現了王慎的信件。
於是,呂本中就被關進地牢裡。
先前他所寫給王慎的那封奇怪的信就是得了孔彥舟的授意,故意將城中的力量誇大了多倍,勸王慎撤軍。
看這個士兵說話的語氣,王慎自然是沒有退兵的。呂本中也是無所謂,王慎退不退兵對改善他目前的處境並沒有任何關係。
如今,孔彥舟已經徹底翻臉。這就是個屠夫,須防備他害了老夫。
害老夫……孔賊如果還想留一條後路的話,借他十個狗膽也不敢。
在這幾日裡,呂本中被關押在牢房裡,搞得異常狼狽,可孔彥舟倒還是沒有對他動粗,這一點讓老呂頭稍微安了些心。
他一邊走,一邊低頭琢磨等下見到孔彥舟又該如何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