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你這廝嘴巴里就是調了油的,十句話裡只一句是真,別人被你瞞過,須哄不了我。”岳雲怒道:“我就動了,你要怎麼樣?”說罷,就使勁地蹬了蹬腿,一腳踢到前邊一個士兵身上。
那士兵吃了這一腳,突然惱了,站起來,道:“嶽小哥,這次咱們和王將軍鏖戰四日,從頭到尾他都站在最前頭。俺們受了賊人一刀一箭,王指揮也受了一刀一箭,身上的傷並不比我們少。是的,他說一天一夜之後援軍就會到。現在都是第四天了,可弟兄們心中卻沒有怪他哪怕半點。”
“我等也是老行伍了,從東京到淮北,現在又到淮西,打過的仗不知道多少,可從沒有碰到過這樣的官長。能夠衝鋒在前,豁出去命不算和咱們生死在一起,遇到這麼一個官長,俺就算是死了也值得。”
他揮舞著手中的拳頭:“其實俺們心頭也是明亮,王將軍宰了易傑那廝,已經得罪了酈瓊。酈瓊要借賊軍的手害王將軍和陸虞侯,這才遲遲沒有派援軍來。俺們不怪他,俺們也不怕死。可是,岳雲你這小屁孩兒竟然對咱們王將軍無禮,某卻是不依。再對他不敬,打死你狗日的。”
“咳,咳……啊……”如果換成往常,以岳雲那暴躁的性子,早跳起來和那士兵扭打成一團了。此刻卻是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他一是沒想到王慎在軍中的威望如此之高,在這幾日的血戰下來,可說是已經盡收士心;二是沒想到自己所說王慎滿口假話之言乃是指他用話去撩撥自己最尊敬的阿姐,可士卒們卻聽差了。
岳雲一時間則聲不得。
“對,咱們不怨王將軍,要怨就怨酈瓊那賊廝鳥。”眾人同是點頭。
一個士兵走上來,對王慎一揖到地:“王將軍,俺的眼睛不瞎,看得出來你和其他喝兵血的狗日的軍官不同,是真拿咱們當人看。這四天,我是長見識了,見識到什麼才是真正的名將,什麼才是真正的大仗。如果沒有你,俺們一天都挺不過去。咱這條命,都是你救回來的。”
“是的,咱們就算現在死了,有王將軍,卻是賺了三天。”又是一個士兵走上前來,一揖到地。
“對,如果沒有朝廷來的王大人,咱們早已經死了。”
“大人,能與你並肩作戰,是屬下的光榮,死亦無憾。”
“值了,以兩百破一萬,咱們的名字會被後人記憶,值了,值了!”
一個接一個計程車兵湧來,同時拜下去。
王慎伸手去扶,可這麼多人,如何扶得過來。
他眼睛突然發熱,看著這一張張滿是依賴和信任的眼神,聲音不禁哽咽:“各位袍澤弟兄,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答應過要帶你們活下去,帶著你們迴天長,答應你打完這一仗,有乾淨的床鋪、熱水和酒食的。對不起,我沒有做到,我沒有做到……”
眼淚落了下來。
“大人!”
“王將軍!”
兩百條遍體鱗傷的漢子都是淚流滿面,激動得身子微顫,就連斜靠在牆邊,對王慎不屑一顧的谷烈也捏緊了拳頭,咬緊牙關,生怕自己哭出聲來:“兄弟,兄弟,一起流過血的兄弟啊!”
突然間,陸燦低低吟唱:“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王道思,與子同仇,陸某無愧今生。”
又一個聲音接道:“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第二人……第二百人:“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
一隻溫柔的手伸過來輕輕擦著王慎的眼淚,是安娘。
王慎也顧不了那麼多,一把拉住她的手。心中卻想:古人真是單純啊,只隨便說幾句話就能讓他們對我死心塌地……可是……可是,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