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組織語言一樣的沉默,陸小熙把手疊放在膝蓋上,翹起二郎腿認真的看著他,等著他接下來的話,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他才像是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我的媽媽她,她患有妄想型精神分裂,”他抿了抿嘴,“這種病它——它會遺傳的。”說完之後,他安靜的看著面前的東方女孩,像是在等待她的回答一樣,用那雙水汪汪的小鹿眼望著她。
陸小熙其實有點發愣——她沒有想到他會和她談那麼私人的事情,或者說——嗯,據說老美很看中個人隱私的,有的時候哪怕是很要好的朋友也不一定會聊這些事情——嗯哪,所以他是把自己當成是可以聊那麼私人的事情的朋友了嗎?
她安靜的回望他,“嗯……所以呢?”她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更加合適,只是伸手揉了一把他的頭髮。
“在我很小的時候——因為她的病,嗯……”瑞德吸了吸鼻子,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乾澀,他的眼眶看上去本來就挺深,所以落在陸小熙的眼裡,他看上去快要哭的樣子,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的父親留下一封信離開了家然後再也沒回來。十八歲的時候,我,我……”他努力了兩次,最終只能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然後沉默著不再說話。
“你怎麼了?”陸小熙只能這樣問她,她也許不是個很好的開導者,但是她至少能做到安靜的傾聽——姜海華曾經說過她其實挺適合當心理醫生的,不是說她多麼理解人的心理,而是她通常能夠很安靜的聽別人說他們難過的事情,讓他們把自己想要一股腦往外面傾吐卻往往只能憋在心裡的事情得到一吐而快的滿足。
嗯,她才不會承認自己好多年來都在充當自己爸和自己媽,乃至於自己的外祖母,外祖父的超級大垃圾桶,聽著他們相互吐槽自己的伴侶然後吐完之後又當著她的面秀恩愛。她這麼多年簡直累不愛好嘛。
瑞德抬起頭來深深的看了眼面前的女孩,她沒有露出好奇的表情,只是安靜的看著他,然後把手放在他的腦袋上輕輕的拍著,他沉默了一會——面對她的時候似乎什麼事情都能毫無顧忌的說出口,“我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
他吸了吸鼻子,發出了一種類似想哭的聲音,“我、我不知道,我小時候……我是說我小時候,我看著他們在我面前談離婚的事情,我是說……我父親再也沒管過我,我知道這一切不該怪她的但是我、我……”他最終捂著臉,“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會給我讀十五世紀的文學作品,會讓我陪著她,我卻……”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猛然卡住了。
他似乎察覺到了一些比較深的,他不太願意面對的事情。
“你怪他嗎?”陸小熙用的是“他”而不是“她”,她覺得瑞德最大的問題也許不是媽媽而是爸爸,他和她畢竟是母子,她的意思是……嗯,至少他這麼多年應該都是和自己的母親住在一起的。
他很愛她的。陸小熙能夠這樣確定。
她跟瑞德認識也不算很久但是和他呆在一起的時候他總能不停的重新整理她的知識面,託他的福,陸小熙也知道——對於一些變態殺手,他們往往有著悲慘的童年和不靠譜的母親,嗯,或者父親,如果她再善解人意一點的話也許會說那是生活所迫——但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那些父親,母親確實不靠譜。
她安靜的看著瑞德,她在想他什麼時候能自己想明白這些事情。
他的母親患有妄想型精神分裂,他的父親在他小的時候就離開了——他符合每一條所謂的童年悲慘的說法,可是他卻沒有變成那些殺手那樣。
他善良的連童話裡的小鹿都要甘拜下風。
陸小熙覺得他雖然有點當局者迷,但是他總有一天會想明白的。
在他想明白之前陸小熙覺得自己願意安靜的聽著瑞德聊那些讓他難過的事情,然後慢慢的摸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