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難得半日閒。朕攪擾你來了。”
一見著皇上突然來了自己府上,彭蘊章早已慌得伏地便叩頭,說道:
“請皇上,恕老臣失儀之罪!老臣歷兩朝,於先帝那裡辦了十八年差,從沒這個例——哪有皇上倒過來看望老臣的!折煞老臣了!”
說著一疊連聲命人。
“快,把去年蓄的那壇雪水刨出來,給皇上煎茶!”
“雪水煎茶,好!”
奕訢微笑著點點頭。
“就在這外屋煎,水將沸時告朕一聲,朕親自為你泡——坐,坐麼!”
奕訢用手讓彭蘊章先坐下。
“今兒來到你府上,我就是個客,不要拘君臣之禮。坐而論道品茗,不亦樂乎?”
雖然皇上這麼說,可彭蘊章那裡敢坐實,只是虛坐半個屁股。剛坐好,主臣二人還未客套完,說著便聽僕僮在外高聲稟道。
“相爺,水響了!”
銅壺猛火小壺,水燒的極快,
便見一個小廝用條盤端著幾個精巧玲瓏的碧玉小盅和茶葉罐進來,彭蘊章忙親自接過捧到皇上面前。
掀開茶罐,奕訢捏一撮茶葉看了看,說道:
“這碧螺春,還不算最好的。明兒朕賞你一包宮裡貢茶,你吃吃看。”
一手撮茶,向各杯中抓藥似地各放少許,一個僕僮已提著剛煎沸的壺進來。奕訢挽起袖口提壺在手,向杯中倒著水,同時又極認真地觀察著每個杯中的水色,一點一點地兌水。然後才坐下笑道:
“吃茶以露水為最上,雪水次之,雨水又次之,水愈輕而色味愈佳。你這是今年雪水,正是最好的時候。這雪水不是酒,越陳越好。”
彭蘊章看那茶水,連忙謙說道:
“老臣哪裡省得這些,只道是吃茶可以提神解渴而已。只一樣的水、茶,老臣從沒聞過這樣香味!”
其實這些道理彭蘊章又怎麼會不懂,他之所以會這麼說,完全是為了拍皇上的馬屁,對此奕訢自然極為清楚,他也沒有點破,見其伸手就要端,便連忙說道。
“老相國,等一等,這茶半溫才好用。一點一點品嚐才上味。至於解渴,白開水也使得的。”
擺手止住了,奕訢看著彭蘊章笑道。
“老相國,今個朕來你這,一是來看望老相國,至於二,則是有些事情想與老相國商量一下!”
盯著彭蘊章,奕訢的心底倒是對其滿是感激之狀,若非他令肅順盡領熱河護軍馳援京城,非但這京城不保,恐怕就是連自己亦身死髮匪之手。
自然的,這大清國的天下,也必定保不得了。
聽著商量兩字,彭蘊章連忙起身說道。
“老臣惶恐!”
“今個就你我君臣二人,朕是來求教於老相國的。”
奕訢的眉頭緊蹙著。
“現如今的形勢,老相國也是知道的,這南方髮匪橫行,江南數省為其所糜爛,武昌漢逆又下廣東,如葉名琛之流不知報效,降以漢逆。觀以朝廷,新遭重創,京城險陷敵手,我大清國可以說是局勢危貽……”
此時,奕訢倒是沒有任何掩飾,實際上這府外的斷垣殘壁也是掩飾不住的,而且現在他所需要的正是能夠君臣一心。
“若是朕再不有所作為,只恐怕這祖宗的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就在於朕的手中丟掉了,到時候只恐……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這幾日“秦婦吟”中的這兩句總是會於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甚至偶爾的他還會站到天、安門上看著那幾被焚盡的京城,看著那斷垣殘壁間虎口餘生的旗民。
“殺盡天下清妖,為漢人復仇!”
在奕訢的惡夢中,林鳳祥被斬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