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便覺一口痰湧上胸頭,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荊七不知出了什麼事,慌得趕急上前,雙手將曾國藩扶起,平放在竹床上,用冷水打溼毛巾,擦拭臉和手。荊七弄得大汗淋漓,摸摸曾國藩的手,卻冷冰冰、涼颼颼的。荊七害怕了。
“你到哪裡去?”
荊七剛要出門的時候,曾國藩醒過來了。
“大人,你老醒了。”
荊七頓時欣喜的走到竹床邊。
“大人,剛才把我嚇死了,見你老總不醒,我正要去叫大公子。”
“好啦,不要叫他了,我沒事。你也去睡覺吧,明天不要對任何人說起我剛才昏倒的事,聽到了嗎?”
荊七答應一聲,關好房門,到旁邊耳房裡睡覺去了。
曾國藩躺在竹床上,深為自己剛才的失態而懊惱,而此時,他所思所想的只是一個字眼江寧城破了!
現在該怎麼辦?
長毛完了,這意味著什麼?
曾國藩非常清楚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很快,漢賊就能抽開身來對付他曾國藩,到時候數萬漢賊兵臨城下之時,又如何阻擋他們?
他之所以的沒有喊人,是因為他很清楚,現在已經沒有人能阻擋漢賊了,若大的江寧城,數十萬守軍,一日而下,這是何等的神速,難道,這就是氣數?
身體感覺略微舒服點後,曾國藩再也不願躺在竹床上了,他起來披件衣服,坐在椅子上,望著跳躍的燈火,不由的浮想聯翩。他想起在湘鄉縣城與羅澤南暢談辦練勇的那個夜晚,想起郭嵩燾、陳敷的預言,想起在母親靈柩旁焚折辭父、墨出山時的誓詞,想起在長沙城受到鮑起豹、陶恩培等人的欺侮,自然也想起了逃出岳陽城時倉皇,同樣也想起初來江西困苦,還有想起投水自殺的恥辱,想起那時的沮喪,更想起了皇上的對自己的期許,還有這日日夜夜的緊張,一時百感交集。
曾國藩愈想愈不好受,最後禁不住潸然淚下。他感到奇怪,這樣一樁原本他覺得有如驚雷的訊息,現在真的來到了,為什麼給自己帶來的衝擊,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強烈,雖然傷感佔了七八分?
但是隱隱的還有一種感覺,似乎長鬆一口氣的感覺,甚至還有兩三分欣喜。
這是為何?
曾國藩並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儘管他知道漢賊很快就會兵指南昌,但他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惶恐,只是靜靜的坐在那……
第二天一大早,曾紀澤來到父親房裡請安,曾家已經從湖南搬了出來。見父親如同往日一樣,端坐在書案前,臨摹劉石庵的《清愛堂貼》。在曾紀澤看來,父親寫的字足可以自成一家,不必再學別人的字了。看著父親頭上滲出一層細細汗珠,一向對父親崇拜至極的曾紀澤,此時更增添一番敬意。
“父親大人安好!”
曾紀澤重複著每天早上的現話。
“起來多久了?”
曾國藩問,頭沒抬,手仍在寫。
“有半個時辰了。”
曾紀澤恭敬地回答。
“今天散步到了哪些地方?”曾國藩規定兒子早晨起床後要到戶外去散步,晚飯後也要走一千步。
“今天沒有走多遠,就在西門外邊轉了轉。”
“昨夜從江寧又來了一封信。”
曾國藩筆仍未停。
“信上說了些什麼?漢賊是不是遭受重創?”
曾紀澤急切地問,雖說才不過十八歲,可是他很清楚,只有漢賊於江寧遭受重創,江西才能保住,以備將來。
“江寧已被漢下攻下了。”
曾國藩邊說邊用力寫了一橫,臉色平靜得如同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漢賊打下了江寧!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