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李博士已然端起了師父的架子,言辭亦無剛才那般溫煦可親,全身上下滿滿的都是師道尊嚴——國子學中那個嚴厲的老師又回來了。
葉易安雖然也知道這才是時下身為老師者的常態,但心裡終歸還是有些彆扭,這麼正兒八經的老師跟此前另一位師父葉天問比起來真是風格差異太大,也難免他現在有些不適應。
問話中見葉易安並無隨他長住山林的打算,李博士頗感遺憾,但也未做勉強,只是著他每十日上山一次檢查課業,一併還開列了一份書單,並據此佈置了學習任務。
葉易安恭謹而受,又說了一會兒話後,李博士親手煮的這一甌煎茶已然罄盡,天色也已黑了下來。
見狀,葉易安便起身辭行,李博士見留他不住也索罷了,只是叮囑下山時務必小心,這十日間不得荒嬉,否則檢查課業時斷不會留情,那伴隨他多年的戒尺正是為爾所設。
終南山中,葉易安一人獨行,初始時他曾有意驅動縮地成寸術法,丹力都已流轉時驀然心頭一動,將此想法捨棄,依舊步行下**無**錯**小說 m。QULEDu。山。
夜風輕寒,夜月皎皎,皎潔的月光中葉易安緩步而行於終南名山,在一片清幽寂靜中油然感受到久違的閒適之情。
的確是久違了!
上次有這樣的心情與感受還是六年多前,人在霧隱山小谷時的舊事了吧。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時光如水,轉眼六年多就已過去了。
這六年……嘿,不堪回首……
葉易安不想壞了自入長安以來難得的好心情,好意趣,拂手之間將已然浮現的回憶盡數散去,應和著腳下輕鬆的步伐與月光,閒吟起王摩詰那首正合當下況味的名作《鳥鳴澗》:
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
一首絕句剛剛吟罷,葉易安閒靜如水的心湖中突如狂風漫卷,剎那間風起雲湧。
他被人盯上了!
不知是那人故意,還是葉易安的感應太過於敏銳,總之,幾乎與適才最後一句歌詩出口同步,他清清楚楚感應到自己被人給死死盯住了。
這種突然而來的感應如此森冷,恰如身後跟著一條不知何時便會暴起噬人的惡狼,這惡狼緊隨著他的腳印亦步亦趨,雖然仍未曾暴起,但其在月光下泠泠泛著寒光的利齒與齒間垂涎而下的口液卻如歷歷在目,尤其是那雙眼睛,那雙時刻盯著項背要害處的眼睛幾已清晰可見。
剎那間,葉易安背部的肌膚陡然繃緊,狂風漫卷的心湖深處湧起一股強烈之極的衝動——想要馭出裂天斬鬼刀,回身將這毒蛇般窺伺之人碎屍萬段的衝動。
荒山野嶺之中,這種被人窺伺的感覺絕不好受,心緒持續繃緊以及隨之帶來的緊張壓力如黑雲壓城般狂蕩而起,反過來又進一步推高了心緒的緊繃狀態。
明知其在,卻又不能回身觀看,這種未知恰恰正是人心生髮恐怖的根源。
此時此刻,若論及葉易安的感受,不啻於正在經歷一場讓修行者最為恐懼驚悚的劫法。
饒是如此,葉易安仍然極力壓抑住心湖中湧起的躁烈衝動,極力撫平心緒的同時不僅沒有回頭,而且以絕大堅韌之毅力保持著身形乃至步幅都與此前毫無分別。
因為他知道,這是一個圈套!
這突然而起的感應如此森冷,雖然玄奧至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但葉易安已然清晰無比的確定,這一切的根源只在虛可,身後那個不知隱身於何地窺伺著他的虛可。
這廝委實是太多疑了,自己此前做了那麼多功夫居然仍未打消他的疑慮!
感應來的如此突然而強烈,毫無疑問是虛可刻意為之的結果——投石問路,這廝想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