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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本《永曆實錄》,還可供今人參考,吳三桂比永曆帝重要多了,卻沒有一本記載他的信史,我一直在遺憾。你家有這樣一本書稿,可真是大周朝的大忠臣。」

王闓運的感嘆,讓胡三爹聽了感激不已。他站起身說:「我這就帶你去取。」

「這麼重要的書稿你不藏在自己的家裡,又放在哪裡呢?」王闓運邊說邊站起,楊度也離開木板床。

「王夫子,您看我這破屋子還藏得書嗎?又潮溼又多老鼠,我放在馬王廟的塗道士那裡。塗道士是我幾十年的棋友了。」

胡三爹領著他們師生倆走出屋子,也不鎖門,穿街串巷,向馬王廟走去。馬王廟是祭祀唐末楚國的開創者馬殷的廟宇,離錢局巷不遠,很快便到了。馬王廟不大,殿堂破落,瓦縫生草,一副衰微的氣象。到了廟門前,忽聽得裡面傳出一陣板胡聲來,那聲調高亢淒厲,楊度聽來像是湘中一帶的花鼓變調。轉瞬間板胡聲停了,代之以老年男子渾濁蒼啞的歌聲。胡三爹笑著說:「塗道士又在發酒瘋了。」說罷就要去敲門,王闓運搖了搖手。大家停立廟門外,聽裡面唱道:

長鯨吸海波瀾枯,神龍徒宅移其珠。

大千腥垢天淨區,人天隕泣宗社蕪。

昭陵魏侯烈丈夫,古之任俠今則無。

赤手欲將天柱扶,龍泉三尺隨手俱。

酒酣看劍長嘆籲,國仇哪忍忘須臾。

青天朗朗明月孤,行矣努力莫踟躕。

殲除毒虺斬平狐,妖魅閃屍伏其辜。

血腥盪滌劍不汙,成功皈為祖師徒。

老道倚於草團蒲。

歌聲戛然而止。

「好一個血性漢子!」王闓運讚道。

「這老鬼一定是喝醉了,又在這裡吵得四鄰不安。」胡三爹用力捶門,喊,「塗瘋子,快開門!」

「去你孃的,老子歌還沒唱完哩!」裡面傳來一句粗野的回話,板胡又扯了兩下,看樣子那人又要唱了。

「快開門,快開門,你胡三老哥來了!」胡三爹似被激怒,用力捶打,震得門上的陳漆都掉了下來。

「來啦,來啦,你胡三老哥又不是當今的皇太后,神氣個屌!」說著門呀的一聲開了,面前站著的竟是一個滿臉通紅、破袍爛鞋的老道士,那一頭苧麻似的長髮亂七八糟地在頭上打了一個結。這副模樣,極像傳說中的濟癲和尚蓄了髮。楊度看了不覺發笑,心想若不是跟著先生前來,自己哪怕就是在衡州府住上十年八年,也不會跟今天這兩個怪老頭子扯上。

「船山書院的山長王壬秋先生來了。」胡三爹介紹。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壬秋先生!失敬,失敬。」塗道士臉上立刻換上親熱的笑容,伸出雙手來,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又望著楊度問,「這位是?」

「這是壬秋先生的高足楊皙子先生。」

「請進,請進。」塗道士說,「難怪我今天高興,原來有貴客光臨。」

跨進大門,就是馬王廟的正殿。那一尊王冕王服、仗劍挺立的馬王塑像,因色彩剝落、黑煙滿身,早已失去了往昔神聖的光輝,猶如一個滑稽的玩偶似的站在高臺上。四面牆壁上繪著幾幅圖畫,也因年代久遠損壞過多,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殿中有一個大鐵香爐。楊度走近一看,上面有「大楚長興二年鑄造」字樣。長興是馬殷的兒子馬希聲的年號,距今將近千年。楊度在心裡說:「馬王廟裡只有這個鐵爐子值錢了。」

塗道士帶著大家進了西偏房。這裡面的擺設也簡陋陳舊,與胡三爹差不多,只是多幾條凳子,屋子高大些,光線足些。舊木桌上放著一個缺了口的小泥碗,旁邊躺著一把老得掉牙的木板胡。看來,塗道士剛才就是坐在這裡一邊喝酒,一邊自拉自唱的。

剛坐定,塗道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