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國家和人民的赤子清白。”
楊度冷笑道:“那麼,何不學革命黨的樣,把慈禧、袁世凱暗殺掉,為國家和人民除害呢?”
“我向來不主張暗殺,暗殺只能除標,不能去本,根本的問題在於開化民智。”梁啟超擺出素日裡那副政論家、思想家的派頭。
“此論高明至極,我完全贊同。”楊度立即接言,“既不行暗殺,那就只有等老天爺來收拾他們了。慈禧今年七十多歲了,老天收她為期不遠了。袁世凱還不到五十,照這個樣子,他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還要坐二三十年,難道今後二三十年內你就不與朝廷有任何聯絡了嗎?”
“皙子,你不要替袁世凱做說客,只怕是慈禧一死,他今日的位置也就沒有了。”
梁啟超的二郎腿在薄綢長袍下蹺了兩蹺。康有為現在是把一切希望寄託在慈禧死後光緒重掌大權的那一天,梁啟超並不像他的老師那樣完全迷信光緒,但也相信只要慈禧這座大山一倒,中國就會有大變化。這一點,楊度和熊希齡都沒有像他們那樣考慮得深遠。熊希齡一貫較為持重,不喜多講話,且楊度已叮囑過他,所以他只是自個兒喝茶,望著他們,靜聽兩位才子的唇槍舌劍。
“卓如,你不要弄錯了,我決不是為袁世凱當說客。要說當說客,我今天是替四萬萬中國人當說客,遊說你這個自詡的少年中國之少年,要為中國做一件實實在在的好事,不要擺名士的架子!”看來楊度有點動氣了,聲調提得很高,“慈禧死後,袁世凱保不保得了位置,那是以後的事情,我們也很難頂測。你說你不為個人恩怨,而是為國家和人民,那麼就不應該看這件事是誰在主辦,而要看於國家和人民有無好處。若真是出以公心,只要於國於民有利,那就應當支援,因為你支援的是事而不是人,這裡不涉及到個人的清白不清白的問題。倘若以所謂保持個人的清白來反對或不參與,那就是以小私而害大公,為賢者所不齒。”
楊度這番話鋒芒凌厲義正詞嚴,熊希齡十分欽佩,連連點頭:“說得好,說得好!”
梁啟超也覺得有點銳不可當,一向能言善辯的新政思想領袖一時窮於應對。楊度挾其氣勢,居高臨下發起衝鋒:“我知道你飄泊海外七八年,備嘗艱苦,辦報紙,寫文章,集會結社,聯絡同志,所幹的這一切,莫不是為了人民的覺醒,為了國家的強盛,故而無論海內海外,人民都尊敬你愛戴你,視你為中華民族的靈魂。這個榮譽,我看你也當之無愧。”
梁啟超笑著對熊希齡說:“你看看,這個巧嘴滑舌的楊皙子,剛才說我是以小私害大公,為賢者所不齒,現在又說我是當之無愧的中華民族的靈魂。打了一巴掌又來安撫。就憑這點本事,袁世凱的位置就該讓他來坐才是。”
楊度也笑道:“袁世凱的位置,你就料定我坐不到是不是?到時候,說不定光緒皇帝下詔書請我去坐哩!”
熊希齡、梁啟超都笑了起來。熊希齡說:“好好,巴不得皙子早登相位,我們這些舊日朋友都叨點光。”
“到時再說吧!”楊度揮揮手,彷彿命運早已為他安排好了那一天似的。“現在還是來談這件事。卓如兄,十年來你一直以提倡民權推行憲法為己任,到日本來這些年一直沉潛各國憲政的研究。你的憲政造詣為世所公認,就是最不願居別人之下的楊皙子,在這點上也不能不承認你在我之上。這就是我和秉三特來找你,請你在此事上幫忙的原因。說句實在話,我雖不曾與慈禧、袁世凱有深仇,但當秉三提出此事時,我開始和你一樣也不願意,但轉念一想,同意了。”
“你開始為何也不同意?”梁啟超追問。
熊希齡也沒想到楊度還有一個轉變過程,瞪起兩眼望著他。
楊度款款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