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二便頭一沉,只說了聲:“我不冤。”最後一口氣再也撐不住,人已整個軟倒在地。只聽三娘說道:“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人知道你是誰殺死的,也不會有人為你報仇的。”
那葉老二似最後一個希望也破滅了,口中噴出一口血,頭一垂,死掉了。
三娘臉上卻似沒有什麼喜色,等了好一會兒,才回頭。她回頭前用自己一雙手給葉老二合上了眼,見到沈放目瞪口呆的樣子,輕輕一笑笑了出來。
沈放見她一笑,也鬆了口氣,但也真是愣住了——他做夢也沒想到一向溫柔沉靜的妻子竟然會武。三娘望向這邊,經過這一陣翻滾,她身上已沾了不少草屑松針。她似全不介意,舉起匕首迎光照著,看著太陽在匕首上的反光,然後把匕首放在唇邊輕輕一吹,一串血珠便從刀槽中緩緩滴落。夕陽照在她臉上,她臉上別有一種愛嬌無限,似是沉思似是小憩。沈放已驚得說不出話來,口裡期期艾艾地道:“你……你……”
三娘不理他的吃驚,抬頭笑道:“相公,你還從來沒有這麼近看過殺人吧?”
然後又嫣然一笑:“好險、好險,給他們逃走一個咱們就慘了,定會躲不過那腳跟腳的追殺。”
沈放被笑得腦中一片空白,像是自己身邊的整個世界都在變了——連自己結髮十年的妻子都有這麼多自己不曾瞭解的地方,難道,這就是人們所傳聞的那個“江湖”?
忽聽林子裡一片稀落落的掌聲,一人慢悠悠地道:“好靚的匕首,好快的身手!”
兩人大驚,一齊向林中望去,只聽那人笑吟吟地道:“荊三娘風采不減當年啊。”
三娘知對方已認出了自己,忙退至沈放身邊。卻見樹林里斯斯文文地走出一個人,臉上含著笑,三十七八歲年紀,穿了一襲青綢儒衫,衣袂飄飄,溫文爾雅,大有出塵之慨。
他衝沈放兩人斯斯文文地行了個禮,說道:“老相爺渴見沈先生久矣,特命小弟前來促駕,想來先生不會見責唐突吧?”
天色已晚,一片餘光照在這片短松林中。一地屍首,本已十分詭異,卻有一個人雙眼視若無睹,在這一片屍首之間雍容揖讓,真讓人有一種恍非人世的感覺。
那人還在笑吟吟地往下說:“真是天緣湊巧,學生正不知道要到哪裡去找,卻在這裡叫小弟碰上了——沈兄,咱們這就起程,晉謁秦相爺去如何?”
三娘這時才猛地想起一個人,心中一沉:如果真是他,那就糟了!
她風聞湖州文家“行藏用舍”中有名的三大高手之一“玉竹秀士”文亭閣,暗中身份是相府武庫總管。如果是真的,自己只怕敵他不過。他可不比適才“下五門”中那些小嘍羅。
三娘這麼一念之下,手心就不由一陣陣出汗,再一轉念,已明白文亭閣定是得了大車店的信,與他們一路的,卻不明白他為何這時方才出來。
文亭閣已看出她心中疑問,笑道:“本來聽到大車店葉老二來報,說在好登樓上見著了秦相爺渴見的沈兄,我就命他們趕快來請。後來,最新的探報才傳來,聽說沈兄夫人竟有點像當年以一把匕首叱豔江湖的荊三娘,小生好奇,加上心知如果真如線報所說,這葉老二兄只怕就要功敗垂成了,連忙趕來。可惜,還是晚了一步,沒有見識到荊三娘將近十年藏而未露的風采,可謂平生一憾。”
然後,他衝三娘微一頷首,便不再理她,又衝沈放道:“沈兄大才,小弟久仰,吳江一詞更是萬家傳唱。未得一面,常引為恨,奈沈兄玉趾一向不臨京輔何!今日有緣,即請移駕。”
三娘知道他慣於做假,冷淡道:“我們夫婦草野之民,不慣虛文,只求文先生讓開一條路,他日相逢,定有回報。”
文亭閣一笑,像是很瞧不起女人般,還是不理她,依舊衝沈放道:“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