矩矩的,家庭教育就圓滿了。她對丈夫說,這個孩子將不會有什麼大出息,他的性格太軟弱,笨嘴拙舌,沒有一點父親或爺爺的樣子,不像何白兩家的人。
做賊一樣生下了體弱多病的小兒子後,一次海上旅行途中,何崇玉居然將么子放入木盆當中,逐水流放。他說我們棲息於群山環繞、海波湧動之地,此岸與彼岸相連,遙相呼應,我的孩子轉一個身地獄即是另一番天堂。也許上天都心有不忍,怒而引發了第一艘康沃爾公主號的沉淪。那場幾乎無人生還的海難後,何崇玉人世上似乎再也找不見心碎妻子的身影,兩個長子也被瑪格麗特掠走。彼時的白祖棻遠在梵國清修,早已不問世事。
一對兄妹愛侶再見時候便是橋溪村,白祺琬經年尋遍了所有沿海的城鎮,其實她最疼愛的小兒子就在不遠處的小村莊,再給她幾天時間就能母子團圓。可這時瑪格麗特也找了過來,並透過相仿容顏偽裝成白祺琬的身份。先是謊稱被強姦抹黑了收留白祺琬的楚衛民一家,後是發現白祺琬放火燒了夜晚無人的木材廠後,慷慨地命手下將幾十號村民丟了進去,輾轉嫁禍給楚衛民。瑪格麗特用布裹了一條凍死的羊羔,騙了已經瘋癲的白祺琬么子被困在裡面,可誰料計遂的瑪格麗特正要離開時,只見何崇玉義無反顧地衝了進去。何崇玉已死,瑪格麗特將姐姐帶回美國。白祺琬以前在家尤愛鴿子,總是渴望一雙翅膀飛去香港,瑪格麗特將她養在花園房的一座滿是白鴿的鐵籠裡,一關便是七年。
白祖棻拭去相片上的灰塵。她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臉上,緊繃著身體,動作僵硬,甚至想要蹣跚地站起來。房間的香氣充盈,憑弔昔日的那番燦爛。金江大廈曾是承載她熱愛的電影事業的影視中心,也是一生中最愛的男人為她千金買笑的地方,誠然韶華之年的人不免輕狂。這塊地皮的官司打了好幾年,當時鬧得滿城風雨,兜兜轉轉幾十載,終於又回到她的掌中。一個逝去的繁華世界,似戲臺裡的遙遠故事。晚風從海面吹來,像把當年的小姐妹們留在地上的葵花籽殼吹得花哩哩地到處滾動,稍停,再滾動,像有無數對鞋子在毫無方向地急行疾走。雖然年輕的時候也經常覺得,生活讓她受夠了,希望一覺醒來,一切只是個玩笑。人生就好比演戲,苦戲總會演完。可真的謝幕人都退去了,都走光了,她一個人全無自覺、被外力推著過了一生的命,又始終拗不過情情愛愛裡的那點我執,看著烈火烹油似的,其實也是沒太大意思。沒力氣了,也沒盼望了,到最後只是一把白骨。樹高千尺,葉落歸根,這才是白祖棻最後的心結。
是故何崇玉是她唯一承認的愛情結晶,她對其餘的孩子沒有感情可言,甚至嫌憎。至於孫子輩,更不去管了,要管也管不來。瑪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