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連忙兩手接過李仲舉遞來的帛書,旋即便小心翼翼的攤在桉上。
帛書的內容並不長:“知兒訊息,心甚慰;汝弟當事矣,可隨用共事;此間親流鹹集,若仍不安,汝歸無益;家國之裂,非吾兒過,縱無生見,汝勿罪己;勿念勿歸,勿因愚孝失時失眾,勿使汝母覆面黃泉難見祖宗。”
寥寥幾十字,便讓一個既喜且憂、苦口婆心的慈母形象躍然於帛書上,字裡行間流露出對兒子前程的期許、安危的擔憂,一大半的內容都是在勸告李泰不要回去,並且給他找出各種開解的理由。
李泰兩眼凝望著這份帛書,那一筆一筆的血跡字劃將他腦海中母親的形象勾勒的更加清晰具體。
如果說最初這一形象還僅僅只是一個抽象的、寄託一些人倫情感的概念,那現在他是真的確信這世上的確有這樣一位慈母,她全心全意的盼望著自己平安喜樂、出人頭地。
一直等到淚水沿著臉頰流入嘴角中,那苦澀滋味才讓李泰醒轉過來,他忙不迭抬手拭去臉上的淚痕,轉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李倩之說道:“慈聲訓戒,久不曾睹,讓五兄見笑了。”
李倩之聞言後便擺手表示沒什麼,並又神情嚴肅的對李泰說道:“陳右丞所言之事,十三郎你是否還要慎重考慮一番再作定論?”
眼下堂中只此堂兄弟三人在場,李泰倒也不需要再刻意維持他西魏忠臣的形象,聽到李倩之這麼說,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反問道:“我想請問五兄,若此番高大將軍招攬無果,會否遷怒加害關東親屬?若真發生這種事情,眾親友可有應對之計?”
“十三郎你的疑問,我行前眾親徒也都相共討論一番,都覺得暫時應該不會。方今國中內憂外困、並不只河陽之危,高大將軍即便遷怒誅我一族,對外不能勒你兵鋒,對內不能安撫眾情,於國無益、於事無益。高大將軍參掌國政並非短年,若真如此昏聵不智,恐怕去年家人就要遭遇不幸了。”
李倩之聞言後便回答說道。
李泰聽到這話,臉上便流露出慚愧之色:“唉,東西分裂、世情刁邪,本是奮勇立事建功,卻將家人置於莫測兇險當中……”
李倩之見他這幅模樣,便也嘆息一聲,旋即又說道:“行前伯父著我轉告十三郎,你今時際遇事蹟概是自造,親黨相助者少,決定去留也不必以眾意為念。
若有東歸之心,此際直歸、遲恐不利。若無此意,那也不必為此踟躕糾結,親徒相守一方、相共一事誠然是好,但若河陰之禍復生,又為之奈何?”
李倩之所言之伯父名字叫做李璵,是他們隴西李氏這一脈不折不扣的長房長支,也是李泰父輩中為數不多免於河陰之禍的長輩之一。
李泰聽到這番話,也不由得大生感慨,河陰之變不只是北魏社稷一大災禍,也是他們隴西李氏一大浩劫,李泰他自己幾個大爺、包括李倩之的父親,便全都死在了河陰之變中,所以至今講起這一件事,心中都有難言之痛。
聽到族人們並不借親情為枷鎖、給自己施加壓力勸他東歸,李泰心裡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若族人們全都強烈希望他能攜軍東投以期攀附投靠,而他若不肯回去的話,無論孰是孰非,他無疑都會給人留下一種絕情滅性的刻薄形象。
回去李泰是肯定不會回去的,但高澄都開了口、且還顯露出這麼大的誠意,若他完全無所表態的話也是擺明了要給對方難堪,逼著對方對自己的家人進行報復。
略作沉吟後,他便又著員將陳元康和自己的部下們引入進來,望著陳元康正色說道:“前所受事、心無旁騖,今日尤感忠孝兩難。
再請陳右丞歸去敬告高大將軍,多謝大將軍垂青賞識,然則伯山身心有屬,無意東去,亦非待價而沽。家人謀生東境,幸在高大將軍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