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魏收這語調顫抖的試探發問,李泰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從席中站起身來,抬手示意齊使眾人先行入座,然後才望著他們說道:“魏少傅此言過謙了,但能心持仁義之想,襟量是否雄闊,也都不能阻人施行合乎道義之事。我師旅鉅萬、勒馬邊中,日耗穀米不可勝數。今與諸位閒話片刻,所損人力物力便已頗為可觀,所以諸位是覺得我是在以此相戲”
“不敢、不敢……”
齊使眾人聽到這話後,紛紛垂下頭去,只是心中仍然狐疑難消。
這時候,獨孤永業便又站出來,向著這些人說道:“諸公對某現身此處既有疑問,某便從實到來。所以身至此境,並非大王所謀,皆某共金墉城一眾守戍將士懷誠趨義。
故主不仁,拋地與民、不加恤問,某等困守孤城,將士忍飢耐渴,但卻苦盼援軍不至,萬般無奈,所以來投。幸在大王寬大仁恕,願意收留並加包庇,某等遂得安生。”
齊使眾人聽到這話後,臉色也都變得非常難看。他們自然清楚這未必就是全部的事實,唐王在下達了最後通牒之後,必然也施行了其他的手段威逼,才讓金墉城守軍扛不住壓力選擇投降。
但這個問題繼續追究下去也沒有太大的意義,無非他們可以就此對西魏加以指責,責怪西魏不肯遵守盟約的停戰規定,可是之前便已經有淮南事發生,而且還被唐王加以發揮用於向他們進行問責。
他們據此責問,也只是更加破壞和談的氛圍,而且在河洛進一步丟失的情況下,他們這一方的情況更加惡劣,西魏還願不願意繼續談下去都是一個未知數。他們即便據此再作什麼控訴,也干擾不到對方。
現在獨孤永業說是他們金墉城守軍主動選擇投靠西魏,而非受到了西魏的強攻或威逼,反而能讓這些使者們心內暗暗鬆一口氣,起碼在表面上西魏仍然沒有撕毀之前的臨時停戰約定,仍然願意找個藉口來搪塞他們,可見還是具有一定的和談意願。
“永業身荷國恩,自營士闢為上將,更授以邊鎮大邑之用,稍遇挫折磨難即背國投外,當真可恥!”
趙郡王高睿自然仍是憤慨不已,怒視著獨孤永業呵斥一番,旋即便又轉頭望著唐王說道:“唐王雖以寬大為懷,但如此忘恩負義、首鼠兩端的賊徒,竟也招納麾下、具席客堂,難道就不擔心玷汙廳堂、積垢府下!”
李泰聽到高睿這一番憤慨之言,倒也並沒有心生惱怒,而是又笑了出來:“天下紛亂,道沉久矣,並不能俯拾得之。譬如沉痾用藥,勢必不可抽刀斷首、人死疾消。尋道之行,道阻且長,人相繼力才可望成事。
但能奉我道義者,皆可引為後援、勿嫌前塵。今河北士民皆懾於強勢而恭奉齊氏,論跡皆是從賊,但我仍能心存仁恤,為免多造殺戮、甚至肯與世仇謀和。天下之賊,莫惡於高氏,王猶且能登堂為賓,何況獨孤將軍這樣幡然醒悟、肯與前塵割裂的歸義良人!”
“羌、唐王休要欺人太甚!”
高睿聽到這話自是忍受不了,當即便手按佩刀怒吼一聲。
而在聽到這吼叫聲後,廳堂內外直宿衛兵們紛紛抽刀在手,將一眾齊使團團包圍起來,魏收等人見狀後更是紛紛驚絕當場,各自臉色煞白,連連發聲恭請唐王息怒。
這種程度的紛爭,還不至於讓李泰肝火大動,如今的他雖不至於完全的喜怒不形於色,但拋開一些私下裡的場合不說,在面對外人的時候就算是有什麼情緒的外露,也都是有著自己的意圖和想傳達的訊息。
他抬手屏退衝入堂中的衛士們,然後才又略帶歉意的說道:“部屬護主心切,冒犯賓友,實在抱歉。今日邀請諸位至此,本來也是有正事需要商討,沒想到一時氣盛竟作意氣之爭,確是有些失禮。只不過,紛爭因惡言而生,首作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