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這般想著,冷汐昀等到伏在床上的少年情緒漸漸平靜下來,方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放柔了聲音道:“好的,我們不見他便是。過會兒我下去吩咐小二把飯菜端到你房裡來。現在你先坐好,讓我再幫你換一次藥吧。”
禁凌雪遲疑了一刻,終於依言爬下床來。冷汐昀待他自己解下衣衫後,仔細地為他敷完了藥,旋即如同以往一樣,為他在胸前打了一個結。
客棧的窗戶此刻是敞開的,高原地區日光炎烈,垂照在少年白皙光潤的身體上——那胸膛正中、在繃帶打結的左上方,一個巨大的疤痕猙獰而怵目,結痂的傷口顏色深豔濃郁,透出隱隱的幽黑色,彷彿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仔細看去,那其實是兩個傷疤——一新一舊,兩個匕首的疤痕,捅在同一個位置,疊加而成。從疤痕的形態和深度看去,不難想象到,捅下這兩刀的人,出手都是一般的凌厲、果斷,毫不留情。
儘管已不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傷疤了,然而每次為他換藥之時,目光流連在這個刺目的疤痕上,她的心尖都會傳來一陣顫抖。
於是她只能儘量避開視線,長長羽睫垂落下來,覆蓋住眸底那一抹隱微的愧色。
“姑娘?”此刻日光盛烈,她眼神的微妙波動清晰地落入了禁凌雪眼裡。
他定定看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目光裡有一瞬的彷徨,不自禁地握住了她彈開的右手,低聲喃喃:“你認識……這個傷嗎?”
冷汐昀眼神一顫,終究只是漠然搖頭道:“我也是在那天幫你上藥時,第一次見到它。”
“那麼,它……與你有關嗎?”禁凌雪低聲喃喃著,握住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覺地加大了幾分。
冷汐昀再度搖了搖頭,眼色卻有些微的閃爍,下意識地向後退出一步。然而對方的手卻死死握緊了她伶仃的手腕,不知被心底裡那個聲音操縱著、希圖報復這個女子;還是想要挽留住她——哪怕只有短短的瞬間……
他手上還在持續加力,將這個纖瘦的女子向自己身邊拉扯。
相持之際,冷汐昀微微闔目,輕嘆出一口氣,心中暗自苦笑:真奇怪啊,素來善於偽裝自己、掩飾情緒的她,為何在這雙藍色琉璃般清透無塵的眼眸的注視之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虛,變得這般優柔起來了呢?
“你早就認識我的,是不是?”就聽禁凌雪再度執著地輕聲問道,“你知道我過去的身份,也知道我的親人是誰?是不是?”
“你的身份……”冷汐昀微微側開臉去,唇角逸出一縷苦笑,“禁凌世子,你既然都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名字,難道還會不清楚:‘禁凌’這個尊貴的姓氏,便是你身份的象徵嗎?”
禁凌雪手臂驀地一顫,臉色倏然沉了下去,搖著頭,脫口反駁:“不,你騙我!我不會是……”
“你不相信自己便是北靖國的世子、北靖國國君的繼承人嗎?”冷汐昀依舊冷冷地問,抬眸注視著他雙眼,“你若是不肯相信的話,待你回到中陸之後,大可以去問問街上的人——禁凌雪是什麼人?你也大可去問問北靖國的國君——站在他的面前,親口問問,你是什麼人!”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汐……”似乎意識裡那道禁閉的閘門微微敞開了一線,某個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名字方待脫口撥出,尾音卻戛然截斷了他的喉間。彷彿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他驀地抬起頭來,盯著面前這個緋衣豔豔的女子,臉頰紅漲——
少年眸中一瞬間交雜閃過無數激烈的情緒——愛與恨、怨與恩、不解和猜疑,相互糾纏扭結,難解難分,剪不斷、理還亂……
腦中瞬間一片混亂,那種有如金屬敲擊般的巨大痛苦再度襲來——而這一次,卻來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要強烈。
禁凌雪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