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著走上前來，打量著他，尤其關注著他那副從雙頰蓄到下巴的濃黑鬍子，認為這是自己所看到過的最漂亮的鬍子。對此，他甚至產生了想親手摸一摸的衝動。不過，他還是抑制住了這種會被對方誤認為侮辱的舉動。

他問楚材：&ot;你多大了？&ot;

&ot;二十六歲。&ot;楚材用明朗有力的聲音回答道。

&ot;很年輕啊！&ot;

成吉思汗讚嘆著。對於他居然可以流利得聽說蒙古語，令他頗感高興。

&ot;你是個人才！我在一年前就聽說你是契丹人之中的豪傑。過去，你的祖國契丹被金國人所滅，如今正在我蒙古的幫助下恢復獨立，你這樣的人才正該投入到這偉大的民族復興運動之中去啊。&ot;

在契丹人面前，成吉思汗一慣善於將自己打扮成為復仇者的形象，因此獲得了包括耶律留哥、阿海、石抹明安等一批同盟者的助力。如今，面對楚材，他再度施展出這個高明的手腕，希圖一舉掠獲對方的心。

然而，楚材的回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ot;可汗大人的話，在下未敢苟同。我家三代侍奉於金國，自當忠誠以事之，又怎敢將君父當作寇讎呢？那樣豈非是不忠不義，欺君妄上的小人佞臣麼？&ot;

一旁的郭寶玉聞言大驚，連忙向他頻施眼色。楚材對此卻視而不見，繼續以他那鏗鏘有力的口調侃侃而談道：

&ot;請問大汗，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是來為契丹人與漢人報仇，可是你計程車兵卻正在毀壞漢人與契丹人的城市、房屋、農田，劫掠他們的婦女、財物、牲畜。這就是所謂的復仇嗎？如果是這樣，那麼你們與所謂的暴金又有何不同？&ot;

&ot;大膽！竟敢將大汗與暴金相提並論！&ot;納牙阿斷喝一聲，同時鋼刀出鞘。

刀光閃閃，寒氣逼人，近在身側，只需大汗一個微小的手式，便可隨時奪取楚材的生命，但他卻連眼角都不搭，明亮的眼神直迫成吉思汗，朗聲喝道：

&ot;在金國的治下，百姓尚且可以平靜得生活下去，而你們一來，便要讓他們喪失一切，流離失所，這便是偉大的解放運動嗎？你們其實連暴金也不如！&ot;

&ot;劫掠是遊牧人的傳統！是士兵們的特權！&ot;納牙阿大聲抗辯道，&ot;把這個狂妄的瘋子抓起來！&ot;

&ot;讓他把話說完！&ot;成吉思汗以低沉威嚴的聲音制止了納牙阿。

&ot;何謂暴？殘民以逞者謂之暴！因此，殘害民眾者都是那些有權有勢的當政者！&ot;

一向謙和溫良的楚材此時儼然化做了一隻暴怒的獅子，激烈如槍刺箭簇般的話語配合著胸前的戟張的長須，奪人之氣溢於顏表！他的心情從未如今日這般舒暢，多年來鬱積於胸中的對朝政的不滿、對國勢的擔憂、對民生的悲憫，竟能於此時此地，在一個異族首領的面前得以一吐為快。這是何等酣暢淋漓的快意啊。

在金國，他不過是一介員外郎的散官，在那袞袞諸公林立的廟堂之上根本沒有發言權。唯有今日，他卻得到了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面折庭爭。

&ot;蒙古所仇者應該是金國的皇帝與官吏，而非那些無拳無勇的天下蒼生。大汗如今每至一地，動輒屠城焚屋、縱兵劫掠，還美其名曰&l;傳統、權力&l;。豈不聞，&l;十里不同天，五里不同俗&l;，那樣的傳統和權力也許在草原上可以行得通，可這裡是中原！要想成為中原之主，就要按照中原的規模行事！&ot;

&ot;那中原的規矩又是什麼呢？&ot;

眾人驚詫得發現，大汗居然在向這個大放厥詞的契丹人求教。這誠摯的態度使楚材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