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說到底,項羽的心思要比所有人以為的細膩。
“你可信我。”
“我也會不負你的信任。”
這一刻,項羽並不想用讀心術去判斷真心。
他願意信。
在項府中的項梁,隔著院牆,看著不遠處屋頂上的兩道背影,幽幽地嘆了口氣。
衣襬交織,髮絲飛舞。
白髮人的脊背也挺的很直,身型頎瘦,但氣勢並不弱於身旁年輕氣盛壯碩英武的項羽。
兩個人的氣場,在碰撞,在試探,在融合。
但願,經過今夜這番師徒二人之間的談話後,羽兒和範老先生能間隙盡消,同心協力。
範老先生是個有大本事,也是能壓制住項羽那個暴脾氣的。
既然範老先生明言有五彩龍氣彙集於此,那他就敢賭一把。
賭這天下皇權,盡歸於項氏。
這六國勳貴都在口口聲聲說天下苦秦久矣,但捫心自問,誰不羨慕秦始皇無與倫比的無上權勢。
這是曾經的周天子都不曾擁有的。
當真沒有人想過嗎?
想過!
但卻沒有人有能力將之變成現實。
而秦國做到了,曾經的秦王政,成了始皇帝。
始皇!
這兩個字就註定了名垂千古。
六國勳貴仇視秦,不僅僅是血仇,更有繞不開的嫉恨。
他自己,也同樣是如此。
項梁依舊遙遙的注視著屋頂上的身影,半晌才收回眼神。
這天下,總會有項氏舞動風雲的那天。
屋頂之上,項羽開口“我願信師父!”
這聲師父,就好似被風颳過了無數時空。
“該歇息了。”
“你明日還要繼續擺攤呢。”
蓀歌從屋頂上一躍而下,對著項羽招了招手。
項羽展顏一笑,腳踩在地面上後,一隻手很是自然地拍在了蓀歌的掌心。
蓀歌眨眨眼,這算是互信的擊掌為誓嗎?
項羽告別了蓀歌,習慣性的翻牆離去。
這一夜,蓀歌睡的並不踏實,夢境之中紛亂嘈雜。
一會兒是始皇帝早生華髮的鬢角,漸漸佝僂的身軀,孤立無援的境地。
蒙恬在北,駐守上郡,威震匈奴。
任囂、趙佗,駐屯南海、桂林、象三郡。
一會兒又是意氣風發鮮衣怒馬,不知畏懼為何物的項羽。
她甚至鬼使神差的夢到項羽兵敗垓下烏江自刎的畫面。
嗯,她自動帶入了項羽如今的臉。
這一夜,睡的是真的折騰。
等天矇矇亮時,蓀歌才從夢境中掙脫,失神片刻,揉了揉自己凌亂的髮絲,然後長嘆一聲,再一次躺下補覺。
破曉了,總不至於再做夢了吧。
這一睡,再次醒來便是日上三竿。
蓀歌洗漱換衣,一邊吃著新買的早點,一邊在喧鬧的長街上尋找項羽的身影。
一夜過去,項羽已經滿血復活。
就連叫賣聲,聽起來都多了些許激情和韻律感,身上帶著的天然的冷冽感,似乎被頭頂溫熱的陽光和身側長街的喧鬧所驅散。
這時候的項羽,不是身背國仇家恨被寄予厚望的項氏兒郎,只是一個純粹的活生生的市井徒。
他放下了自己的倨傲,低下了自己高貴的頭顱,也彎下了威武不能屈的腰。
顯然,項羽說服了他自己。
在遠遠看到蓀歌的一剎那,項羽臉上燦爛的笑容一頓,略有些尷尬。
蓀歌沒有管項羽的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