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照著鏡子,不小心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而我也明白早上梳妝完畢侍女為什麼那樣驚訝了。
我今天的穿戴裝束根本就是按這畫上預備的,侍女們看到的,就是一個從畫上走下來的活生生的&ldo;盈盈&rdo;。
&ldo;這不是我。&rdo;
有一個人發瘋就夠了,我可不想因為一張畫發了瘋,立刻再次宣告:&ldo;軫王殿下,這女子雖然像我,可並不是我。她比我年輕多了。&rdo;
淳于望正一瞬不瞬地察看著我的神情,聞言答道:&ldo;那是自然。這是我五年前畫的。&rdo;
我仔細看了下畫面的佈局和人物的線條,點頭道:&ldo;軫王的書畫已臻化境。這樣形神兼備,當世畫師中沒幾人能做到。&rdo;
淳于望的笑容便有點發苦:&ldo;旁人都道我書畫好,只有盈盈清楚,我在這上面天份有限,除了為她畫的像,幾乎沒一張可以當得起一個好字。倒是劍法還罷了,她便說,必定是我心中只有劍與她的緣故。&rdo;
他說起盈盈,並沒有再用&ldo;你&rdo;字,而用著&ldo;她&rdo;字,顯然這時候沒犯瘋病,並沒有把我當成他的盈盈了。
我便鬆了口氣,說道:&ldo;這是實話,若不能傾盡心力,不論是繪畫,還是運劍,都無法達到上乘。&rdo;
他不答話,只走到我跟前,伸出手指,托住我下頷。
我也不迴避,平靜地和他對視。
縱然被他當作心上人可能好處多多,我也不想沾這個光。不論我是男兒身還是女兒身,我從小學的都是武者的傲氣凌雲,而非女人的柔媚求寵。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目光開始凌厲炙烈,漸漸黯淡下去,轉作蒼茫的黝黑,如沉沉的夜晚,直要將人整個人罩進去。
我不以為然地哂笑出聲,已藏不住眼底的譏嘲。
他低低地申吟一聲,忽然便放開我,幾步奔到窗邊,猛地將窗戶推開。
冷風裹著雪霰迅疾湧了進來,把屋子裡好容易積攢的一點熱意沖得無影無蹤。
我皺眉,把狐裘裹緊,卻很快注意到他似乎比我更慘。
他的面色本就比一般人蒼白,此刻更是白得和飛揚的雪花一般,連顫動的嘴唇也似快要消溶在那片雪白之中。
&ldo;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盈盈。&rdo;
他忽然開口,聲音也是蒼涼如雪。
屈著的指節掐過堆著的雪,捏緊了窗邊的欞木,也似在微微地顫抖著。
他喑啞地說道:&ldo;見你第一面我便知道你不是了。盈盈的右肩上有顆紅痣。&rdo;
他像再也不能忍受,大口地喘著氣,轉身開啟了書房門扇,沖了出去。
窗開了,門開了,屋裡更冷了。
我身體似乎也在被寒風撲到的一瞬間僵了一僵。
紅痣?
很少留心自己身上有什麼痣不痣的,不過我怎麼給他說著說著,忽然就覺得我肩上可能真的有顆紅痣?
狐疑了片刻,我走到大大的柚木書架後,翻看自己的領子,仔細檢視右肩。
白白淨淨,根本看不到任何的紅痣或胎記。
我猶不放心,又扯開左肩檢視,哪有什麼紅痣?
這男子倒也不是常人,氣場夠強大,半瘋不瘋的,竟讓我也跟著有幾分神思恍惚。
瘋病不會傳染,但如果一個人情緒低落或承受壓力過大,心理上的暗示的確很容易讓人產生幻覺。
虧我也算從多少次生死搏殺中歷練過的,居然這麼容易就受了這男子情緒的感染,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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