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腳下宮道,沈嘉歲便見遠處行來一群人,腳步間難掩急切與茫然,正是去而復返的太子妃與皇孫殿下。
沈嘉歲精神一振,快步迎上前去。
太子妃心知沈嘉歲定是來尋她的,待人行至近前,便已先一步開口:
“江夫人,不必多禮。”
沈嘉歲順勢直起身來,走到太子妃身旁,藉著寬袖的遮擋,在行走間緊緊握住了太子妃擱置在身側的手。
“太子妃,聖上忽聞帝師身負重傷、奄奄一息之噩訊,瞬間昏厥於地,人事不省。閉目之前,曾十萬火急宣召您與皇孫殿下覲見。”
“此前,聖上與瑞王爺父子交談之時,已然昏厥過一回,許是怒急攻心、憂思過甚所致。如此反覆,恐於聖躬康健大有妨害。”
“此刻,諸多御醫皆齊聚殿內,還請太子妃前去主持大局。”
沈嘉歲將聲音放得很輕,特意避著前頭引路的御林軍,還有身側伺候的宮人。
太子妃聞言倏忽抬眸,一絲駭色如漣漪般迅速在她眼中盪漾開來。
她目光如炬,緊緊盯著沈嘉歲,彷彿在確認著什麼。
沈嘉歲則回視著太子妃,一雙眼睛澄澈又堅定,不閃不避。
太子妃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可心頭駭浪過後,她不僅不曾後退,反而在寬袖下緊緊回握住沈嘉歲的手,在這無聲的交流中,二人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與共識。
太子妃心知肚明,盛帝暈厥之前絕不會傳召她和燁兒。
所以,這是江大人與江夫人冒大風險,給了她與燁兒一個光明正大出現的理由。
待到他們母子進了御書房,就算旁人知曉父皇不曾傳召他們,誰還有這個膽子,將她和燁兒趕出去不成?
而江夫人口中,父皇兩次暈厥,“怒急攻心”,“不省人事”,字字句句皆有深意。
她懂,她懂了。
太子妃久久不曾鬆開沈嘉歲的手,此刻心跳猶如急促的鼓點,一下又一下撞擊著她的胸膛。
手持刀刃,蟄伏伺機。
她等這個機會,已經太久太久!
思緒走到此處,太子妃的眼裡便燃起了熾熱又決絕的光芒。
她雖為柔弱女子,今日卻敢以纖纖細手,在這被皇權天威禁錮的紅牆鐵籠裡,為逝去的摯愛,為年幼的孩子,為忠義的朝臣,義無反顧一闖!
“江夫人,燁兒身為皇孫,理應御前侍疾,只他到底年幼,父王又早薨,本宮這個做母妃、做妻子的,該代為盡孝才是。”
太子妃溫溫柔柔開口,偏頭看向沈嘉歲,眸光在橘紅色的夕照裡,熠熠生光。
沈嘉歲聽得太子妃的回應,心頭驟生熱意,這一刻也越發明白了長公主那日所言——
“切莫輕視女子的能耐,更不可低估一位母親的決心。這朝堂之上雖是男人做主,但女子胸有丘壑,心懷乾坤,亦可另闢蹊徑,也可大有所為。”
太子妃此去若成,他們所有人的命運當自此改道!
轉過面前這個彎,她便不宜與太子妃一同出現了。
於是沈嘉歲止了腳步,躬身屈膝行禮,目送太子妃在往昔天子龍行虎步,朝臣俯首躬行的宮道上,以女子之軀一往無前。
御書房就在前方,莊重威嚴的殿宇此刻透著股令人窒息的壓抑。
太子妃微微仰起頭來,深吸一口氣,眼神中不免閃過一絲畏懼,但瞬間就被堅定所取代。
這一刻,阿稷當年遭受的委屈,燁兒的將來,諸位朝臣的性命安危,如同洶湧的潮水在推著她向前。
“燁兒。”
太子妃垂頭,目光落在身旁的稚子身上。
趙元燁抬起頭來,方才師孃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