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作一次呼吸,開始將箭瞄準標靶的狀態。
她右頰輕碰箭枝,人中及雙唇緊攏,全身靜止,保持力度,眼睛瞄準標靶,而後立即鬆開持箭的右手,把箭射出。觀月見她右手只是輕微向右方移開,堪堪完成了一個“小分離”,便知她在進行“拉開”至“分離”這數個步驟之間並沒有貫注多少力量,面上不顯,心下卻不由因她的敷衍又不悅了幾分。
最後,便是最重要的“殘心”。誰料山崎雖仍保持著射箭的動作,呼吸卻突然急促起來,瞳孔望著箭靶不由興奮地一縮——第一箭便正中靶心!
旁觀的眾人不懂其中關竅,都歡呼起來。只有弓道部的幾人皺眉對視了幾眼,心中忐忑不安。尤其是弓道部的部長,望著場中她本屬意的繼任者居然一開始便失了平常心,更是神情嚴肅。
“部長!”
志得意滿下場的山崎陡然對上了部長冰冷的眼神,不由一個機靈,顫聲叫道。
部長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沒再理會,而是望向了還沒有射箭的觀月,只能寄希望於這位單挑了劍道部的少女在弓道上並不怎麼在行。
然而,他是註定要失望了。從觀月起身的第一個狀若無意的“足踏み”開始,他便感受到了這種絕望。
如果說,在旁觀山崎射箭的時候還有閒情逸致評估這個動作是否到位、由此聯想到下一個動作,那麼,在觀月執弓的那一刻起,這一切雜念就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人們只能全身心地投入進了她的一舉一動之中,因為她本人就已先投入了這個幻境;人們只能觀摩而無法評判她的舉手投足,因為她平淡自若得彷彿自己就是這天地間唯一的標準。
而後,她的手腕向右後方大幅伸展,彷彿一隻振翅的天鵝。帶著無限美感和絕對力度的飛矢便應聲離弦而去。
與她的劍法不同,那並不是用以殺人的箭,更看不到絲毫克制的所謂禪意。那是帶著流轉光華與含蓄雅緻的一箭,自然得猶如呼吸一般。看著她的箭,便彷彿看見了光風霽月。
山崎繪里的動作本也算得上優雅,不然也不會僅僅高一便有了不小的人氣。可一站到觀月身邊,那幾分優雅便立刻被比成了矯揉造作。兩者之間的區別,遠得就如原版與盜版——不!不如說,更像是偷看了獻祭巫女舞蹈的藝妓,憑著斷章取義的幾個動作而作的譁眾取寵的拙劣模仿。她們之間,隔著幾乎令人絕望的天塹。
“鏘——”
突然一聲悶響,恍如驚雷,炸得人都恍恍惚惚地回過神來。再看箭靶——一支羽箭穿透了先前的那一箭,正中紅心。陽光下,箭羽微顫,而被劈裂成四瓣跌落在地的殘骸,明晃晃的就像是對敗者無聲的嘲諷。
觀月無動於衷地直視前方,對於自己的勝利毫不在意。她沉靜地佇立不動,卻彷彿生來便帶著一種奇特的氣場,讓眾人也心甘情願地陪她一起沉默下去。先前的那些嘈雜的歡呼,似乎也只是一場夢。
比旁人更關注著她的不二發覺,眼前這靜立不動的少女,雖完全不如揮劍時那樣耀眼華麗,卻更有一種光華內斂的生動。不同於劍道場上的那種壓抑,引弓的她,竟是能讓人真切地感受到一絲解脫的輕鬆恣意。
美是一種整體的概念,包括一個人的容貌、體態、舉止、氣質……乃至不經意間眼波的一個流轉。
而這一刻,執弓而立的觀月,無疑是完完全全擔得上“美”這個字的。
直到徹底從那種玄之又玄的境界中脫離而出,觀月這才徐徐放下弓,卻再不看面如死灰的對手一眼——不,她早已沒有資格成為她的對手了,這從她竟然犯了射箭七障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
弓道部部長沉默地任由這一切發展。他不是劍道部那群熱血上頭的傻子,在註定的差距面前,還要不自量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