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王不辭而別倒也罷了,連一個小小將領都可以硬聲硬氣欺上門來,當真是囂張之極。
爹爹的話果然沒錯,這些擁兵自重的將領對我們士族再沒有半分敬畏之心。
自此後,我嫁入將門,就要置身在這一群武人之中了。
夜風透衣而過,我微微仰首,只覺心中一切成灰。
“將軍請回吧,本宮不送了。”
我轉身,跨入房中,房門在身後砰然關閉。
喜紅錦繡的洞房之中,我孑然面對一雙碩大的紅燭高燒,燭淚兀自低垂。
一整夜,我將自己鎖在房中,任憑門外任何人求懇都不開門,連母親也被拒之門外。
他們都多慮了,我既不覺得傷心,也沒有什麼可憤怒,只是累了,不想再強裝笑顏。
心底空空蕩蕩,一如這空空的洞房,只有我自己的影子映襯著滿眼錦繡輝煌。
說不出是荒涼還是冷寂,捂著胸口,彷彿找不到跳動的痕跡。
就這樣倒在床上,裹一身大紅嫁衣,懵懵睡去。
夢裡誰也沒有見到,沒有父母,沒有哥哥,沒有子澹。
只有我孑然一人。
正文 驚變
時光容易把人拋,轉瞬已三年。
斜臥在窗下,四月暖風燻得人酥軟欲醉,一片花瓣被風吹到我臉上,微微的癢。
昨夜的宿醉還未褪盡,身子綿軟無力,伸手不經意拂倒一隻玉壺,滴溜溜滾下階去,灑出最後一滴殘酒,薰風中平添了一縷馥郁酒香。
哥哥半月前從京城帶來的青梅酒,又被我喝光了,等他下一次尋機赴徽州公幹,再來看我,不知又是何時了。我慵然撐起身子,喚了兩聲錦兒,沒有人答應,這丫頭自從離開京城來了此處,也是越發的疏懶起來。
起身赤足踏了絲履,懶懶穿過迴廊,不經意瞥見院子裡那一樹玉蘭,一夜之間開得欺霜勝雪。
我有些恍惚,倚著闌干,神思飄忽,依稀回到了家中的蘭庭……
“郡主可算是醒了,醉了大半天,連件外袍也不穿就出來,當心又著涼。”錦兒一面絮絮叨叨埋怨,一面將絲袍披在我肩頭。
我揚起臉,“家裡的白玉蘭也該開花了,不知道今年的花,開得怎樣。”
“京城天氣比這裡暖和,花兒也應該開得早”,錦兒也嘆了口氣,復又脆聲笑道,“不過這邊雖冷些,晴天卻比京城多,不會時常下雨,我更喜歡待在這裡。”
這小妮子越來越會哄人開心,見我抿唇微笑,沒有應聲,她便輕輕依著我坐下,低聲道,“若是在徽州住膩了,不如,我們回京看看,出來三年,郡主也想家了吧?”
我收回神思,自嘲一笑,懶懶伸展腰肢,“是啊,是有些想念家中的青梅酒了,不過比起這裡的神仙日子,我還捨不得回去。”
說罷起身,我拂袖掃去襟上落花,“大好春光,我們出去逛逛。”
錦兒追在後面急道,“昨日王爺遣來的信使還等著郡……等著王妃覆信呢!”
我駐足,心頭莫名掠過一絲陰鬱。
“你便替我回了罷。”我懶得回頭,轉身自去,忽而想起一事,又道,“對了,你瞧瞧他這次又送來些什麼,挑些好玩的留下,其他給醫官們預備著。”
過兩日,徐醫官又該到了,這次得多備些金銀打點。
哥哥說,母親和姑姑時常催問我的病情為什麼總不見好轉,遲遲不能回京,叫太醫們很是提心吊膽,唯恐遮掩不下去。雖說父母那裡,有哥哥做內應,但那些醫官一向膽小,若不多打點些金銀,堵住他們的嘴,難保姑姑會看出蹊蹺,一道懿旨將我召回京城。
若叫醫官們將我的病情說得太過嚴重,只怕母親又要急急趕來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