覲見攝政王。當地官吏果真從他身上搜出突厥王子密函,當即命人一路押送至京中。
突厥斛律王子在密函中稱,當日與蕭綦有過盟約,如今他羽翼已成,趁突厥王南侵,正是奪位之機。苦於手中兵力微薄,不敢貿然起事,願向中原借兵十萬,約定功成之後,立即從北境撤兵,割贈秣河以南沃野,按歲貢納牛羊馬匹,永不犯境。
崇極殿上,突厥密使入見,不僅帶來王子的印信為證,更呈上一件特殊的禮物。高大濃髯的突厥密使垂手立在一旁,用流利的漢話稟道,“這是弊國王子進獻給豫章王妃的禮物。”
那隻錦匣被奉到我面前,我抬首望向蕭綦,他卻面無表情,只微微頷首。
我緩緩掀開了錦匣,裡面是一朵雪白三異的花,分明已經摘下多時,依然色澤鮮潤,蕊絲晶瑩。
“這是弊國霍獨峰之上所產的三花,歷雪不衰,經霜不敗,百年開花一次,乃天下避毒療傷聖品。蔽上言道,此物本該兩年前奉上,因故遲來,望王妃見諒。”
賀蘭箴仍然記得那一掌,更以這般隱晦的方式為當日擊傷我賠罪。那花蕊中隱隱有光華流轉,我撥開合攏的花瓣,赫然見一枚璀燦明珠藏於其中。當年大婚之時,宛如姐姐贈我玄珠鳳釵,釵上所嵌玄珠,天下只此一枚。那支釵子,被我拔下刺殺賀蘭箴,未遂失手,從此無蹤。
如今,玄珠重返,似是故人來。
正文 春回
正值兩國交戰之際,一個來歷不明的密使,一封詭秘的信函,一件三特的禮物——帶來一個大膽得近乎荒謬的請求,一時間,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層波瀾。
提及突厥王子,世人只知一個忽蘭,卻不知有斛律。斛律王子,這個只聞其名的神秘王儲,幾乎沒有人清楚他的來歷。
暴戾善戰的忽蘭王子是突厥王的嫡親侄子,生父當年喪於蕭綦陣前,自幼由叔父撫養長大,與突厥王情同親生,性情亦如出一撤。
而傳聞中的斛律王子,病弱無能,不識騎射,在崇仰武力的突厥族人看來,一個不會騎馬打仗的男人,比女人還懦弱,比幼童還無用。
然而正是這個無勢無名的沒落王子,卻在此時向蕭綦請求結盟,不惜藉助世仇大敵之手,弒父割地,換取他的王位。
朝中眾臣紛紛置疑,有人懷疑這根本就是突厥人的騙局,欲將我軍誘入敵後,分而擊之;有人不信那廢物似的斛律王子有翻覆王權之能,借兵與他,無疑自投死路。朝堂之上,尤以御史大夫衛儼反對最為激烈。蕭綦不置可否,暫將此事壓下,延後再議。突厥使者亦暫押驛館,由禁軍嚴密看守,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斛律真,我喃喃念出這個陌生的名字。
“說起來,你我倒要感謝這位故人。”我一驚,竟不知蕭綦何時到了身後。
他語聲淡淡,目中神色莫測,望著我笑道,“若不是他將你帶來寧朔,你我不知何時方能相見。”
我亦笑了笑,每當想到那個白衣蕭索的身影,心中總是感慨。想起他送來的花與明珠,眼前竟浮現那月下寒夜地一幕,一瞬間臉頰微熱。
“賀蘭箴倒是個漢子。”他負手一笑,“結盟之事,你怎麼看?”
我沉吟片刻,緩緩道,“你與賀蘭箴當日的盟約,必然不能讓朝臣知曉。此番他依約向你借兵,我倒覺得可信。”
蕭綦微露笑意,頷首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我卻有剎那遲疑,沉默半晌方道,“此人恨你入骨……只是王位的誘惑想必比仇恨更大。即便今日與你結盟,日後必然還會反噬。”
“不錯,仇恨與利益,本就是世間最穩固可靠的東西。”蕭綦笑意冰涼,我垂眸一嘆,“仇恨,果真如此可怕麼?”
“我的阿嫵至今還不識得仇恨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