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排紅燈豔彩的青樓,窯姐兒們揮著花花綠綠的帕子媚笑招攬,花衣紅襖下緊裹著圓顫顫的大乳,纖細兒一握一把,臀兒卻又搖擺出去,生生勾人魂魄;底下賣藝的漢子們,大冬天赤著胳膊在耍槍弄棒,那胳膊總得有女人的大腿粗,黑黝黝的硬塊兒,舉起一塊磚頭在腦袋劈下,腦門倒是沒劈出半點兒血絲,腹部肌腱卻騰的股起來好一大塊,把那樓上的女人們愛得紛紛尖叫,恨不得立刻將漢子吊上樓去好生快活一番。
小吃攤上的競爭也好生激烈,打糕兒的,炸圈餅的,爭相吆喝著吃客。賣餛飩的攤主老漢便將自己的二八閨女叫了來,姑娘生得面白文秀,嗓子柔柔,一隻琵琶在胸前抱住,客人們邊吃餛飩便還能聽曲兒看美人,不用招攬便自己坐了下來。
司馬楠平生頭一遭吃到餛飩,這已經是第二碗了,依然吃得小心翼翼、津津有味。
他小的時候無比嚮往外面自由的天空,時常逼著太監將自己抱上牆頭偷看,卻只能看到一片四角的天空,幾時曾見過這樣的市井熱鬧?這感覺就像是忽然從天宮墮入了俗世煙火,一切都那麼稀奇古怪,看什麼都是新鮮喜慶。
李燕何見了,勾唇道:“皇上厚德,如今天下比之草民幼年,可謂榮華日盛,國泰民安。”
司馬楠笑著凝了李燕何一眼,少年面色青白,分明才十七八歲,那笑容卻好似看盡了人間滄桑……從前應是吃過不少苦頭的吧?
依稀記起當年初登基時的天下饑荒大亂,他心中憐惜,嘴上便道:“朕何德何能。多虧了四皇叔這些年上下辛苦操持,原是他功不可沒。”
一雙眼睛若有似無往阿珂身上望去,又在碗裡添了幾滴陳醋兒。
阿珂自是察覺了,悶著腦袋,將碗裡的清湯喝淨,又端著碗走到老攤主身邊:“這京城裡擺攤兒的恁多,本公子獨獨就愛老漢你家的小餛飩,幾日不吃就想得慌!”
老漢心情甚好,也懶得把阿珂的姑娘身份說穿,只是眯著老眼笑:“看把你吃得滿頭是汗~!老漢銀子不多,餛飩卻是多得吃不完……對了,今兒個你義父在前頭舞獅,一幫弟兄們好生熱鬧,你此刻過去,大約正好可以看到。”
一大勺子的熱湯往阿珂碗裡頭加進來,餛飩在碗麵浮起,濃香四溢。
“啪——”碗卻忽然碎了。
一大塊石頭砸進大鍋裡,將鍋中的肉兒湯兒打得四下飛濺。
眾人紛紛跳起來躲閃,罵罵咧咧。然而抬頭一看,卻是幾名花衣華服的公子哥兒歪歪咧咧、氣勢洶洶,嚇得一個個又立刻噤了聲。
領頭的胖公子撂起衣襬在凳子上一搭:“管錢的在哪裡?”嗓子粗嘎嘎的,一身脂粉香豔,應是才從妓院裡了出來。
老漢不敢得罪,訕訕哈著老腰:“公、公子貴人多忘,昨兒晚上才收過一回,這半個白天都還沒過去,如何又要來收……小本生意,實在不易……”
話還沒說完呢,腹部卻被那胖公子重重一搡:“日你個死老頭子,昨兒是昨兒,今兒是今兒!本公子說要收,收多少你都得給!”
那胖腿踢得老漢脊背遁地,痛得“哎喲”大呼:“家中老妻病臥在床,日日藥湯不斷,求公子體諒則個……”只是拉著老臉哀哀求情。
“爹——”唱曲兒的女孩看不下去,琵琶往地上一扔,奔過來就要扶起老漢。
她生得白皙文秀,咬著嘴唇,眼裡泛著憤怒,卻與那妓院裡頭妖妖軟骨的窯姐兒好生不同。才吃過葷食的胖公子看得眼睛一亮,幾名同夥便饞巴巴的圍過來調戲。
那姑娘也是個硬骨頭兒,“啪”一聲甩了他一巴掌:“呸,朱門臭肉!”
胖公子從來橫行街坊,幾時受過這般侮辱?氣得命人將姑娘扛起,就要往轎子裡頭軋。
“公子饒命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