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看著奄奄一息的小姑娘,也揪心得緊,但他醫術有限,用盡平生所學也只是給她續了一個月的命,最後還是叮囑中年男:“閣下還是另請高明吧,您女兒的傷牽扯心脈,不是我等普通郎中可以醫好的。”
中年男心中沉重,實在不忍那麼點大的孩子在眼前死去,便一邊往北境走,一邊尋醫問藥,終於打聽到了一位世外高人,那人功法深厚、擅醫擅武,說不定有法子可以救這小女娃,於是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將人帶到了雲霧仙山。
在輾轉去往逍遙谷的路上,她總是半昏迷半清醒的狀態,她每每睜眼,都會看到環境在變,一次比一次陌生,但是揹著她的人,始終沒變,她一直都記得他的背很寬闊,很溫暖,像座山一樣託著她。
逍遙谷太過隱蔽,中年男帶著她在山中穿梭了多日也沒找到鬼面仙人。還是一日,一隻白鶴盤旋在兩人頭頂,中年男死馬當活馬醫,求著白鶴給鬼面仙人帶句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望仙人高抬貴手,救小女一命。”
或許是命不該絕,也或許是她那雙倔強的眸子讓人動容,鬼面仙人善心大發接納了她。但中年男卻不能陪同,分別前,中年男對她道:“從此以後,你記住,你的父親叫楚風括,你的母親姓林,你還有一位兄長,無論何人問起,你都要說你姓楚,是被敵寇所傷,待你傷好,為父便來接你回家。”
約莫就是這句話,她成了楚家的女兒。
她起初沒當回事,畢竟自己能不能活都未可知,姓什麼叫什麼無關緊要。她在逍遙谷躺了小半年,也在鬼門關徘徊了小半年,直至一日被噩夢驚醒。她夢到程家父兄雙目含血地踏過屍橫遍野的戰場,身上中了數刀,卻還是迎著交加的風雪朝她邁進,叮囑她:“一定要活著,活下去,一切才有轉機,程家才有希望。”
也夢到楚風括深一腳淺一腳帶她穿梭在山林間,對她道:“我的女兒也跟你一般大,你應該知道她。”
她睜眼,白茫一片,像是受到了什麼鼓舞,又像是想通了自己的使命,她開始拼命喝藥,專心吃飯,她怕自己弱小的身軀還是躲不過羽林軍的刀,便求著鬼面仙人收她為徒,想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她原本的身子並不適合習武,太過綿軟瘦弱,故而鬼面仙人最初並沒有應下她,但她還是會偷偷跟著那些師兄們學,耍著一根樹枝把自己折騰得滿頭大汗,鬼面仙人到底不是鐵石心腸,便教了她一些劍術和輕功。她也足夠刻苦,夜以繼日地研習,終於在多年之後小有所成。
這期間,楚風括還上過一次山,依舊借白鶴傳的信,說是自家夫人很是想念女兒,想接她回府。
一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邊是不能放棄的變強之途,她不知如何抉擇。還是在鬼面仙人的點撥下,她意識到自己並非必須選其一,也可兩者兼顧,於是在十三歲那年,踏上了往返逍遙谷與河庭城的路……
……
輕影從沒完整同人提起過自己的過往,此刻邊回憶邊道出,那些灰暗的畫面又變得鮮明起來。
李南絮輕撫著她的背,心中生出綿密的心疼:“原來你為了活下來,吃了那麼多的苦。”
軒窗徐來淡淡清風,輕紗床幔微微飄蕩在他們身側,伴著燭影繪出交織的水色。
輕影微微抬起頭,雖說心中酸澀,但還是勾起了唇角:“過往雖然沉重,但也正是吃的那些苦,流的那些血,成就瞭如今的我。比起做深閨的溫婉小姐,我更喜歡現在的自己,至少,我有了抗爭一二的本領。”
她的聲音很篤定,眸子也格外明亮。
他一下就意識到,她比他想象中還要堅強,世道不公,家破人亡,換做常人早已迷失,可她還是在荊棘中爬起,她有自己的主見,一直揹負,卻也一直昂首前行。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