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很久以後才會發生。」父親勉強擠出一句。
或許是漫長的歲月扭曲記憶,我從未見過父親那樣惶恐,不禁懷疑他也在流淚。
當下,父親領悟「這孩子總有一天也會死」這個理所當然的事實。
於是,他接納死亡的存在,卻故意視而不見。如同帕斯卡所說,遮住自己的視線,繼續朝著死亡邁進。
突然間,副駕駛座的車門開啟,中斷我的回憶。
美樹坐進車內,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卻看不出一絲興奮。「跟千葉先生聊得愉快嗎?是不是對彼此多了些認識?」她似乎還有餘力開玩笑。
「還不錯。」我應道。「看樣子,你有好訊息?」
「不,稱不上好訊息。」美樹皺起眉。
「有沒有看到屋內的情況?」
「佐古家十分氣派,庭院寬廣,圍牆頗高,但草木長得亂七八糟。」
「沒人整理?」
「大概吧。從圍牆外看不清楚,我煩惱著不知該怎麼辦,恰巧出現一個送貨員。」
「實在佩服送貨員。」我不是在調侃或譏諷,而是真心話。我每天關在冷氣房面對電腦,每次看見送貨員,總十分欽佩他們頂著太陽揮汗工作。
「我猜佐古會出來收貨,便躲在外頭偷看。」
美樹接著敘述,那送貨員沒按電鈴,光明正大地直接開門進去,放下東西就出來。
於是,美樹鼓起勇氣,上前向送貨員攀談。她假裝剛搬到附近,想拿傳閱板(註:原文為「回覽板」,日本的一種社群制度,在板內夾帶各種公告事項,由社群居民互相傳閱,以確保每一戶居民都收到訊息。)給佐古先生,卻因佐古先生總是不在家,不知如何是好。她故意說得含糊,想設法從送貨員口中套出一些訊息。
「對方沒起疑?」
「應該沒有。」
「這確實有些麻煩。」送貨員聽到美樹的話,顯得相當熱心。「佐古先生年紀大,耳朵有些重聽。就算我按電鈴,他也不見得會出來應門。不過,他告訴我,只要將東西放在玄關就行。」
「所以,自行開門進去沒關係嗎?」美樹問。
「只是遞送傳閱板,應該不要緊吧。你不妨先按電鈴,再開門。不過,裡頭有攝影機,有些毛毛的。」送貨員解釋。
「攝影機?」聽著美樹的轉述,我忍不住高聲反問。
「是啊,佐古不久前整修房子,裝設不少防盜攝影機。」
「那庭院裡的草木怎麼亂七八糟?」既然整修過房子,不是該順便整頓一下庭院嗎?
「是啊,他整修房子,卻完全不管庭院。既然注重居家安全,怎麼不把圍牆改低一點?實在古怪。」
「恐怕是……」
「恐怕是本城的主意。」千葉也抱持相同看法。
美樹斂起下巴,點點頭。
「可見我收到的訊息沒錯,本城確實在這裡。」
「此外,有一點要留意。如果隨便靠近,可能會被監視攝影器拍到。」美樹補充道。
「的確。」
「我縮在牆邊與送貨員交談,應該沒被拍到,換成開門走進去,多半是躲不了。這不就是裝監視攝影器的目的?那男人一定在屋裡盯著影像。」
「這下怎麼辦?」如果那男人在屋裡,我們去按門鈴,肯定會被發現。到時,他可能會逃之夭夭。「千葉先生,你有什麼看法?」
「怎麼辦啊……」千葉應聲,似乎怕我不滿,又補一句:「真是棘手。」
「像這種冷酷無情的人,一個就能把我們耍得團團轉。」我嘆口氣,「佐古想必也遭到控制。」我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