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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如此遙遠而陌生。

心痛伴隨著腹痛,讓蘇遠恆沿著樹幹緩緩坐倒。

他一手緊緊按著腹部,一手已摳進了樹幹而不自知。額角沁出冷汗,讓他蒼白的臉頰顯得更加無助。

敏謙……敏謙……原來這麼快,你就有了新歡。

我為什麼要來紐約?我應該留在家裡,留在那個只屬於我們的地方,看不見你現在的愛人,看不見你現在的快樂,那樣我才能活下去。

蘇遠恆覺得呼吸都分外吃力,他在樹下坐了很久,身體蜷縮成一團,雙手緊緊抱著肚子。

直到傍晚的車輛漸漸多起來,一輛輛從樹後的林蔭道上駛過,蘇遠恆才慢慢回過神來。

他低頭看了看錶,自己竟在這裡坐了三個多小時。

他扶著樹幹,緩緩站起身,卻覺得小腹一陣一陣抽痛。

他知道情況不妙,不由心慌起來,勉強沿著大道走了幾十米,叫到一輛計程車,回到飯店。

從行李箱中翻出藥物,匆匆服水吞下,蘇遠恆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動了胎氣,好在隨身帶了藥,只盼著孩子平安。

美國沒有熟悉的朋友,讓他自己去醫院,他是絕不會去的。他還不想被人當成難得一見的摩耶人病例反覆研究。

蘇遠恆在飯店裡整整躺了三天,每天都渾渾噩噩的,只打了一個電話給秋至原,諮詢了一下孩子的事。

秋至原聽說他現在在美國,氣得在那邊跳腳。可惜他人遠言微,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向他推薦了幾個安胎養身的藥。

蘇遠恆付了小費,託飯店的服務生去藥店買了藥,自己按照醫囑服了,總算緩了過來。

他自己也是醫生,知道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肯定無法回國,除非是不要命了。待精神好點,便退了房間,買了一張去往南部的車票,拎著行李回到了他曾經生活了九年的地方。

蘇遠恆從十歲起,一直在這裡生活到十九歲,然後在養父蘇亦的推薦下回了國,直到七年前蘇亦去世時,才回來過一次。

當時蘇亦對他說:「我死了之後,你就把房子賣了吧。我和你養母什麼都沒有,只有這幢房子,賣下的錢,是我留給你的遺產。」

蘇遠恆說:「我不會賣它。爹地,那是我們的家,有我們最珍貴的回憶。」

蘇亦欣慰地笑了一下,然後閉上了眼睛,再也沒睜開。

壁爐上有一張他們的全家福油彩畫,是蘇遠恆的養母在去世前最後幾個月畫的。每一筆都十分緩慢,十分仔細,充滿感情。

他養母經常說:「人和人相遇,是緣分。我愛上你爹地,是緣分。你來到我們家,也是緣分。所有的事都不能強求,我們要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

養母的手非常溫暖,她喜歡摸著蘇遠恆的頭,管他叫「兒子」。她曾經有過自己的兒子,可惜沒有看到他長到十歲以後,就失去了。所以她對蘇遠恆一點一滴的成長都十分關心,充滿了愛。

院長媽媽和養母,是蘇遠恆這輩子接觸過的最親密的女性。他對女人所有美好的回憶和幻想,都來源自這兩個偉大的女人。

他深深記著養母說過的話,緣分是求不來的,人不能有非分之想。

就像他的養父母如此恩愛,卻鬥不過天地間的冥冥天意。當生命之線臨到終了時,緣分也結束了。

他和北堂敏謙之間的緣分,又是如何呢?

也許,也只有這短短的幾年吧。就像他父親和那個他深愛的人,也是有緣無分。

房間裡到處都是白布,一切和他離開時一樣,只是落滿了灰塵。

蘇遠恆疲憊不堪,實在沒有精力打掃,匆匆清理出臥室,倒頭睡了整整二十四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