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反對此事,棒打鴛鴦,也太不通情理了。
他倒不是嚴守陳規的人,而是——現在時代的潮流這樣快,世界這樣的日新月異。如果沒有一些人固守某些事物,他怕現在的年輕人太忘本,步子躍得太大,走著走著……就把通往來時的那條路,忘記了,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從小接受的價值觀教育,浸入骨髓,他當然明白恩義的重要,也明白責任的意義。當報恩和責任的價值觀卻發生了衝突時,老慧親王嘆了口氣。
“你去玩吧,”他揮了揮手,閉上眼睛:“容我再好好想想。”
——也許,他只能做出某個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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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親會是在年中舉行一次,年末舉行一次。分為全會和常會,常會出席的人不多,都是重要的幾個,把一些要事交換一下看法,達成某些共識,彼此之間也有些利益交換。其後,這些要事再被提上全會討論。
趙宣請婚一事,事涉未來國君和國母,堪稱是未來幾十年內頭等大事了,這沒有什麼利益考慮和博弈,至少此刻,在這次宗親會常會上,所有人心裡考慮的就是——怎樣的選擇,對這個國家未來的大方向是有益的。
趙宣是當事人,便沒有了表決權力,只能旁聽議事。皇帝仍然以宗長身份主持議會,還在喘氣的端王老爺、他的堂兄弟、先帝朝兩位親王一位公主、皇后、和靖長公主都參加了,宗人府宗令和兩位宗正列席。長柔公主雖然是末輩,但帝女身份,還是混了個席位。
可以說,在座大部分人心情是十分奇異的,那是一種混雜了“啊,也許宗室的規矩從這一刻要逐漸改變了,隱隱有點期待呢”和“唉,這類事情實在是沒見過,到底行不行啊”這樣複雜並矛盾著。
趙宣坐在他的席位上,此刻看著會場情景,忽然有些感慨萬千。明明他不是一個容易對這些事情觸景感懷的人,但是這一年多來,他差不多把人生裡的感慨都用掉了。
那是大概一年半多以前,他第一次在島湖醫院見過趙佑媛此人,對她印象平平,卻覺得身世蹊蹺,就對皇帝說留下來看看,並加強了對她周圍的監管。事實證明禮宮和仁果然是個狡猾無比的人,對她的聯絡都由刑玉這個表面靶子出面。
那時候他也是像今天這樣,只不過比今天的心情淡然得多——畢竟對於一個並不上心的女孩,無論如何,也不至於牽動心神,不至於有所執念。
此刻,皇帝陛下的心情也是矛盾糾結著的,那是一種奇怪的不希望迎來宗室制度變革動盪的心情,和希望這些人同意兒子婚事請求的心情,交織在了一起。
他默默感慨著,自己還是老了啊——因為年紀愈大,才會總想著規避麻煩,而非勇往無前。這也是人們所說的,年齡大的人執政更穩重的一點原因吧,除了智慧,更多的是心態老了。
“對於東宮提出的婚事議案,諸位,都提一下看法吧,同意抑或反對,講吓理由。”皇帝聲色平和,淡淡開口,掃視著場中。
這一刻,每個人都在心中權衡利弊,也在觀察皇帝的態度。
皇帝對於他這個唯一的兒子,所請示的婚事,是持贊成還是否定意見呢?
一向好脾氣的錦親王在猶豫不定。這件事他是矛盾的,雖說從法律定義上來說,這倆人符合婚姻法的要求,但傳統的觀念,還是讓他踟躕。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慧親王——他一向依賴這個脾氣硬,把自己當成聖鬥士的哥哥。卻發現他垂眼不語,竟然在沉默著!
天啊,這是他認識的哥哥嗎?
顯然老慧親王的沉默也讓其他人注意到了這點不同,畢竟平時,最堅持正統規矩的,就是這位親王了,而太子最擔心啃不掉的硬骨頭,也是這位老人家。甚至長柔公主都做好了和長輩辯論的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