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是位波蘭籍雜工,也是個老煙槍。和杜得辛思基做伴的幾個晚上,摩頓森發現他一直在喝酒——一種沒名字的藍色伏特加,每次他都要買上好幾打,就著酒發表關於教宗聖保羅二世的獨白。灌足了伏特加後,他就完全不理會摩頓森,開始自言自語了。所以大部分的夜晚,摩頓森都躲回自己的房間,努力忘記瑪琳娜。
“我以前也曾經被女友甩過。”摩頓森說,“但這次不一樣。這次真的很痛苦,但我沒有別的方法擺脫,只能靠時間平復一切。”
有時在夜裡,忙碌的急救處理可以讓他忘掉自己,忘掉所有的煩惱。面對身體大面積遭到三級燙傷的五歲小女孩,他無法自怨自艾。在裝置良好的西方醫院裡,所有醫療器材、藥物和包紮用品都在手邊,病人的痛苦可以馬上減輕,不像他待了七個星期的科爾飛,得開八個小時吉普車才能取得藥物。這是唯一讓他快樂的事。
坐在阿里家的大廳,聽老人跟他說著有關建橋的事情,摩頓森覺得自己的心像只從陷阱裡逃脫的小獸,起初拼命狂奔,接著速度漸慢,最後竟然安頓下來,出奇的平靜。他很清楚,自己已經奔跑到了終點:科爾飛,永恆凍土之前的最後一個村落。情況變複雜了,像在庫阿爾都時那樣跺腳出走並不能解決問題,而且他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再逃了。常嘎吉唇角的微笑正在擴大,摩頓森明白這個人自以為已經贏了。
第25節:人民在說話(3)
即使感到失望,摩頓森也無法生科爾飛人的氣。他們當然需要一座橋,不然怎麼蓋學校?難道要把每一片木板,每一塊屋頂的馬口鐵片,用溼滑的箱子一一運過布勞渡河?他開始生起自己的悶氣來,氣自己沒能想得更周詳,事先規劃得更好。他決定待在科爾飛,直到把所有事情搞清楚——所有蓋學校前必須先解決的事情。他繞了那麼遠的路才回到這裡,再繞點路有什麼關係?
屋裡擠滿了全村壯丁,卻沒有一絲聲響。“告訴我橋的事。”他打破了沉默,問哈吉:“我們需要什麼?要怎麼開始著手?”
他還在希望,橋能很快修好,而且不需要花太多錢。
“我們必須用很多炸藥,切開很多很多的石頭。”哈吉?阿里的兒子塔瓦哈說。接著是一陣巴爾蒂語的討論,是該切割當地的石頭,還是從河谷下游用吉普車運石頭過來?關於哪裡的石頭質量最好,村民們展開了熱烈的討論,除此之外,大家的意見基本上一致:鋼索和厚木板必須從斯卡都或吉爾吉特買好後運過來,這要花好幾千美元,請技術工人又要好幾千——總數接近五位數。摩頓森拿不出這麼多錢。
他告訴他們,他大部分的錢都花在買學校的建材上了,所以他必須再回美國募款造橋。他以為科爾飛的村民們會和他一樣痛苦,但等待對他們來說,就像在海拔三千米處呼吸稀薄的空氣一樣平常,早已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了。
每一年,他們都得在燃燒著犛牛糞的房間裡等待六個月,等天氣暖和起來才能回到戶外。巴爾蒂獵人會一連幾天跟蹤一頭羱羊,一小時又一小時慢慢潛行,直到靠得夠近,才敢發射唯一的子彈。巴爾蒂新郎可能要等上好多年才能結婚——直到父母為他挑選的十二歲女孩長大為止。遙遠的政府曾經承諾,幫布勞渡河的居民蓋學校,但幾十年過去了,他們還在等待。耐心是他們最了不起的品質。
“謝謝你。”哈吉努力用英文說。把這件事搞成這樣還被深深感謝,這讓摩頓森感覺難以承受。他把老人擁進懷裡,聞著他身上木材煙燻和溼羊毛的氣味。哈吉開心地把莎奇娜從廚房叫出來,給客人再斟一杯現做的酥油茶——摩頓森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