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夜空中,融入了大自然,水流便似是他體內流淌的血液,大船起伏的節奏卻成了他脈搏跳動的頻率。
這一刻,人已不存在,水也不存在,夜也不再存在,只有一柄劍,如自河面破出的小荷之尖,如自楊柳樹上滴下的露珠,如拔地插天的奇峰,也似連綿起伏的萬里山脈。
這哪裡是劍?而是天,是地,是自然!也不,這是人!頂天立地摹攀蒼穹的人——他仍是黃海!
黃海依然是黃海,不是夢,不是神,也不是劍,只是他那左手上揚的食指和中指己經收回,那隻手縮排了雙袖,好像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
的確,一切都沒有發生,可是華輪和黃尊者及赤尊者的額頭全都滲出了汗珠。
是啊,一切都沒有發生,華輪嘆了口氣,收起手印,雙掌在胸前合十,如剛自輪迴中甦醒,對生命的一種虔誠和執著,又似乎悟出了某種佛意,在百劫之中把握了天機,那滲有汗珠的額頭下,有些蒼白的臉上綻出了半絲幽幽的喜悅。
“我敗了!”華輪虔誠而崇敬地說出了三個字,像是在誦經唸佛,是那般平靜而認真。
黃海笑了笑,也是十分自然,更有一種輕鬆愜意的灑脫,但他沒有說話,也不必說什麼,對於這該做的一切全都簡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黃尊者和赤尊者無聲,他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任何語言都欠缺力量,說出來也無法表達那種意思,就像是禪,只可悟,而不能用語言表達,的確,他們是在悟禪,一種無可攀悟的禪,但他們卻從中悟出了一點點東西,哪怕就只那麼一點點,也足夠讓他們感覺到生命的欣喜和快慰,這是一種進步。
華輪認輸,他們並不感到意外,華輪所敗,並非敗在對方的劍下,放眼整個天下,也絕對沒有任何劍可以擊敗一個已達到華輪這種境界的高手,能夠敗他的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意境!又可以說是道,是法,是禪!那不是任何高手都可以領悟的。劍與術相聯,那是凡夫俗子所有,有始有終有限之術;劍與法、與道、與禪相聯,那就是無始無終,也才是最上乘的。因此,高手的武功達到一定的程度,他們所在意的不再是侷限於術之上,要想有所突破就必須悟道,不再重劍,而是重心!重點是在修心,修性,這才能使自己向無限進軍,而通向一種異類的世界,或是精神世界,也許那是天道的門扉,而黃海卻已經在這種意境中勝了華輪。
他們根本沒有交手,而在這種意境中,也就沒有交手的必要,精神和意境本就是一種虛無的空洞,可以存在於每一寸空間,抑或是直入對方的思想。
“我敗了,無話可說,閣下可否將名字告知於我?”華輪的語氣顯得極為客氣,再也沒有剛開始的那股傲意。
黃海淡淡一笑,悠悠地道:“本人夢醒,大和尚記好了!”
“夢醒……”華輪遲疑了一下,才自語道。
“你們所要追的人,已經向北去了,並不在這艘船上,你們要追就快去,別耽誤我的好夢!”黃海有些不耐煩地道。
華輪一愣,這才明白剛才那神秘的蒙面人真的不是這個敗他之人,而剛才對方所說之言也並非假話,否則他完全沒有必要在取勝之後還要重複這樣一件沒有意義的事,如果眼前這神秘莫測的夢醒要殺他們也並不是一件難事,這艘船上絕對不只一個高手,肯定還有許多的高手,如果這些人全都出手的話,他們豈有生還之理?因此,黃海根本就沒有必要欺騙他們。
“深夜打擾之處還請多多包涵。”華輪歉然道。
黃海並不搭腔,只是向客夜星淡淡吩咐道:“睡吧,早點休息!”說著緩步向船艙之中走去,虎皮披風猶如一片怪異的雲彩,在昏暗的燈光下晃了幾晃,便被艙門所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