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黎英睿對陸昊是什麼期待,肖磊不清楚。他只知道,那是一種更高階的期待——肉分五花三層,人分三六九等。感情的事,怎麼能平等?
有些人是櫥窗裡的名貴珠寶。誰都能一睹風采,但不是誰都買得起。買不起不磕磣,磕磣的是巴巴地瞅。
意識到這一點後,肖磊放下了。不是放下感情,而是放下期待。原來有些心思是不配招搖過市的,它只能被收拾到心裡邊兒,還得上兩道拉鏈。
剛收拾好,身後響起黎英睿的聲音:「出差得在外面住一宿,不回家拿東西?」
「等小蘇來了我再走。」肖磊把箱子蓋上,「明兒鎮江下雨,黎總有沒有雨鞋?」
「我不穿雨鞋。」
「村裡都土路,下雨皮鞋不好走。」
黎英睿胳膊肘撐著門框,沉沉地看了他一會兒。濃黑的影子打在牆上,像毛筆字。
「我乳膠過敏,穿不了雨鞋。你給我裝一雙備用皮鞋。」
黎英睿平日說話字正腔圓,像新聞頻道的男主播。但現下不知是累了還是怎樣,這句話說得慵懶黏糊,別樣性感。
肖磊一下子就給電糊了。
他沒敢回頭。他知道黎英睿現在什麼模樣。
穿著白色的桑絲睡衣,蓬鬆著頭髮。沙發邊的落地燈一定會打透他的睡依,清楚地映出他的身體。
黎英睿的身體。
那橡膠人一樣緊繃的身體,任何角度都沒有贅肉鬆下來。細膩的骨架,窄長的腰線。渾園緊實的闢穀在布料下掙著,像兩團活物。還有線條流暢的腿,後邊兒開著一朵雪白的葫蘆花肖磊伸手去夠衣櫃下層的鞋盒。血滾滾地發燙,皮卻冷得抽搐。倒映在牆上的黑影子,隨著他的顫抖而顫抖。
「小肖。」黎英睿忽然道,「我對你沒有任何不滿。只是覺得讓你幹端茶倒水的活計,很可惜。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肖磊沒說話,單膝跪在地上扯鞋盒。鞋盒磕在櫃門上,噔噔地響。
「在外面照顧好自己。」黎英睿又道,「有什麼困難,都可以聯絡。」
肖磊仍舊不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兩人對著沉默了會兒,黎英睿從門框上起身走了。
細長的影子在地上斜拉著。越來越細,越來越淡。在即將消失的瞬間,肖磊猛地伸手抓了一把。------鎮江縣,位於臨省x市,是個四面環山的小盆地。黎英睿此行去的,正是鎮江縣下的南果梨產地,店頭村。
店頭村建於嘉靖年間,至今已有五百年的歷史。依山傍水,空氣清新。一條小河穿村而過,沿岸還能看到不少儲存完好的老房子。噴著紅漆宣傳字,還有簡單粗暴的牆面廣告:少生優生幸福一生、空調買的對,老婆摟著睡村後的山上就是梨園,四周圈著鐵絲網,靠道邊的地方栽了一排垂柳阻擋視線。
「種這柳樹是為了擋風?」黎英睿問道。
「擋人的。」他身旁一個兩腮血紅的男人說道。
這人叫王大偉,種了二十年南果梨,是這一代的『南果梨大拿。』
「不擋著點,沒等熟就得被偷一茬。這幫犢子邊偷邊禍禍,咬半拉卡嘰的撇地上。」
「這園子一年產量多少?」
「往年能有個七八萬(公斤),去年不行,雹災,就剩下兩萬不到。」
「去年中秋我買過一批,」黎英睿道,「貴不說,還皮厚渣多。是受災導致的口感變差?」
「不是。受災趕坐果前那沒事兒。」王大偉指著山下的倉庫,「主要是沒原種了。前兩年政府扶持,說走冷鏈往南方運,擱那兒建一批氣調庫。這都專門為冷運嫁接的果,沒原種果好吃,牙磣。」
「冷運車緊俏,補貼不好下。畢竟屠宰業也得用冷鏈。」黎英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