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一隻傷虎,越是在草殼裡兇狠地咆哮,就越是說明它傷得嚴重,怕得厲害。
肖磊想明白後心疼不已,也立刻從消沉裡清醒了。昨天偷跑去市醫院打聽,發現黎英睿果然在排腎源。他謊稱自己是黎英睿的表弟,做了體檢和腎源配型的檢查。
曾經腎臟移植需要同血型,但這幾年技術進步了,跨血型也能做。ab型血可以接受其他任何血型的捐贈,如果基因hla配型能合上30,就可以移植。雖說肖磊和黎英睿非親非故,沒有捐腎的資格。但對他來說,就算不知道銀行卡的密碼,只要知道裡面有錢也能踏實。
配型結果要兩周,他打算趁這時間把董玉明的藏身地圈出來。昨天給陳熙南打了個電話問,說是段立軒也沒了這人的訊息。
肖磊想著,董玉明東窗事發前就把老婆孩子送出了國。自己卻沒跟著一起跑,而是孤身投靠段立軒。說明他不打算認輸,甚至是想要翻盤。
既然如此,那他不會離開d城太遠。
可無論是董玉明的老家,還是他老丈人家,都太遠了。
肖磊抱起手臂,仰頭看著棚頂。撅著下嘴唇悶悶地思索,這犢子到底藏哪兒去了?
正合計著,門咔噠一聲開了。緊接著灌進來熟悉的童音:「肖磊!!!」
肖磊一個激靈,從炕上跳下來。還沒等穿拖鞋,黎思瑤已經撲到他懷裡,小貓似的往上蹬著。肖磊架起她的咯吱窩,舉到臉跟前問道:「你咋來了?你爸知不知道?」
黎思瑤嘴巴子上還粘著巧克力,舔嘴巴舌地搖頭:「爸爸不知道。姑姑知道。」
肖瑩這時也靠到了門口,手指比八地架著下巴,立功般得意洋洋道:「黎叔叔一都不能來接,我跟她姑姑說了。」
肖磊皺眉問她:「為啥是一?」
「姑姑說爸爸生病了,一要去打點滴。」
肖磊反應了會兒,臉唰一下白了。把黎思瑤放到炕上,急急地從兜裡掏手機:「你姑電話多少?」---任何東西,一旦刨除所有美學,只剩實用的時候,它就一定是死氣沉沉的。
比如肖磊眼前這兩棟雙層白樓。
長方形的門,正方形的窗。沒有任何款式,簡單得像車間裡的大塑膠框。唯一的亮色,就是雨棚上立的紅字。一邊是『血液透析』,一邊是『日間化療』,各自披麻戴孝。
市醫院門口還是熱火朝天的,走到這裡忽然就像被按了靜音。除了通往大門的路被掃出來細細一條,周圍都是沒被踏過的平整雪地。
甫一進門,84混合著針頭的金屬味就嗆進鼻腔。細長的走廊鋪著淡藍色pvc卷裝地板,和膠鞋底摩擦著,發出吱吱的響。
這裡是d市最好的透析中心,為了增強採光全屋朝南,還在北牆開了長條窗。從走廊上過,房間內部一覽無餘。
兩排雪白的病床,用機器隔著。床上躺著形形色色的人,要麼在睡覺,要麼在玩手機。身上都接著兩根膠管,連到床旁邊的機器上。有的管子在手臂,有的在前胸,有的從被子底下伸出來。到處都很安靜,安靜到肖磊腳底下發出的每一聲吱,都能在走廊盪起迴音。
他一張張地病床看過去,就像是瀏覽苦難的像。越看牙越酸,越看腿越軟。胸中膨脹出一股壓抑,把面板撐得精薄,透著熱紅的血肉色。
他多害怕在這些活墓碑裡看見黎英睿。可他又知道一定有黎英睿。
一樓看了個遍,沒找到人。剛要上樓,背後響起一聲尖叫。
靠窗的床上,女人的腿正在大幅度地抽筋。醫護們一擁而上,其他床的病人也都抻脖子往那邊看。
肖磊瞬間大汗淋漓。抓著樓梯扶手蹲下身,兩個膝蓋不受控制地哆嗦。
他鮮少害怕什麼事。但他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