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呵。我不努力嗎?我董玉明從孃胎裡生出來,就沒有一天不努力!我八歲開始在養雞場做零工,從雞粑粑裡一步一步地考出來。我尋思我好好學習,我考好大學,我去大城市,以後我就能過上好日子,做人上人。可後來我發現,有些人一出生就是人上人!黎英睿他比我多個什麼,憑什麼他就可以隨意踐踏我的尊嚴?為什麼我是被使喚、巴結人的那個,為什麼我不能是使喚別人、被巴結的那個?我不要做下蛋的雞,我要做吃蛋的人!所以我努力啊,我拼命努力。可等我把能努的力都努盡了,再抬頭往上一看,真是絕望啊。」
他走向肖磊,手不斷往天上比著。怎麼比都不夠高,甚至還墊起了腳:「九重天那不是說說的。社會上面的層,可比下面多得多。不管資源有多少,分配權永遠掌握在資源層手裡。而我,充其量只是個生產率更高的體力層,根本沒資格參與分配。想從他們手裡分一杯羹,比登天還難!努力永遠不如出身,不如人脈廣泛和有人提攜!我這個家庭,除了絆腳和饑荒什麼都不能給我。我要是安分守己,這輩子頂天就能做個下金蛋的雞,吃點好飼料而已。」他手指在兩人之間輪換著比劃,眼底竟浮上了眼淚,「你這種的,能甘心。但我這種的,不甘心。我不甘心這輩子只能給人下蛋。」
肖磊沒說話,直勾勾地看著窗外陽臺上站的一隻鴿子。平平無奇的灰鴿子,抻著脖子在混凝土裡努力叨著,看起來像是吃食,但其實那裡什麼也沒。
董玉明的不甘心,他了解。因為他也有過。在他媽病逝的那晚,在看到朱有路哀嚎的那晚,在他大學名額被擠走的那晚,在他爹慘死車輪下的那晚在無數個夜晚,他輾轉反側地不甘。他想,如果人註定分三六九等,他認。社會註定充斥著腐敗與不公,他也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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