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將她的喜好慢慢摸了個透。
韓素心中生出一種駭人的涼意。她實在摸不清沐王這行事之風,於是擔憂逾重。
她揉了揉眉心,也不對紅鸞說什麼,轉身徑直自那丫頭身邊走過,走出了門去。
紅鸞在她身後委委屈屈喚了一聲卻被她揮手打斷。
出了房門,她又在王府之內閒逛起來。只是憂心忡忡、思慮甚重,不知不覺竟逛得忘了時間、迷了方向。
待她察覺自己迷路時,人已身在一處她不曾到過的園子裡,朝遠處望去還可見一片的桃花。思索見,她憶起王府管家似乎曾經提過,王府一側有一處別院,雖與王府相連卻已不屬王府範疇。
那管家還曾說,別院之中有一片不小的桃花林子,說是沐王極愛,只是如今因著身子不好不常去了。想來,韓素此刻看到的便是這別院桃花了。未料,她不知不覺竟已走出了王府。
韓素望著遠處桃林皺了皺眉頭。她不喜桃花。桃花的粉嫩在她看來太過脆弱,脆弱得叫人想要摧毀,而桃花的馨香於她而言太過甜膩,徒惹了心頭煩躁。管家告知她沐王愛桃花時,她還極是訝異,這等喜好與坊間描繪的他的形態可謂極是不符。
只是雖有幾分不願,為著尋人問路,韓素還是走進了桃林。
如今時日已入四月,正是盛桃時節,還不曾看清遠處的粉,韓素便已嗅到遠處飄來的陣陣清香,有些清新,卻更多的還是甜膩。她輕皺了皺鼻。
再往前了十餘步,大片的緋桃便入了眼簾,接著越往前便越覺那不算豔麗也不算淡雅的顏色快要侵蝕了全部目光。
韓素頂著些許不適,踏進了桃林。這下便不只是目光被那桃色侵蝕了。那大團大團的緋色好似在她周身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風的牆,竟讓她產生了窒息之感。她微愕,加快了腳步向著桃色稀疏些的地方去。
待得她走出桃花最密的一片林子,透過暈著淡粉的幾層枝椏,隱隱便見著了一座石橋屹立,總算叫她生出了絲尋著人跡的希望。
走近些,韓素輕撥開眼前的幾枝桃,一瞬,林中竟起了風。桃色的花瓣紛飛了起來。疏疏離離、飄飄揚揚間,現出了石橋上一抹淡淡的白色身影。那人似是坐在木椅之上,遙望前方飄散的桃花,飛揚著,旋舞著落入橋下的清流之中。
那人似是察覺了有人靠近,回眸向韓素望來。
緋紅的花瓣還在飄散,從男子的眼前、身側落著。自這不遠的距離,韓素已可看清那男子絕世的儀容。如畫眉目、溫潤唇角、額心到髮梢,竟然具是無瑕。
那人的面上透著絲絲溫度,眼中的神色讓人看不真切,卻透著塵埃不染的清洌。於韓素瞧來,那雙眸是被桃花暈出的滿滿暖色,抬眸間卻耀熠了一世的光華。清風拂起他白色的衣袍,翩然著泛了絲絲昏紅的光。那人如玉的面容透了些紅赧。一時之間,韓素恍覺已分辨不出是那桃花映紅了男子的容顏,還是那男子明麗了那一整個天地的桃花。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韓素的心口恍若泛起漣漪。
那男子瞧見她時,目光似是一瞬怔忪,接著如同漾開一波洋洋春水,生了暖泉的笑意。又一次,春風舞起了一世的桃花。
彼其之子,其美無度。
原來這世上最不欺人的語句,竟都出自那《詩經》。
只是,那一瞬間,韓素卻忽的生出不知從何而起的懼,下一刻,意識清明之前,她已轉身奔出桃林,轉身逃上來時的路。
沐王府的桃花林,仍是一片馥郁芬芳。石橋上的溫潤男子望著女子消失的方向,眼眸中看不出是何種情緒。倏爾,他闔目輕嘆。
也罷,逃吧,逃得遠遠的,逃了,便千萬,莫要叫他捉住。
作者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