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玲只道是自己做錯了事,半晌才回過神來,身子不由前傾,雙手伏地,結結實實地叩了個頭,又喊了聲“夫人”,眼淚奪眶而出。她早看出瀟璇不適合生養,遲早會為掌門收人,可沒想到夫人看中的是自己。
她當司房管事後,有意和容輝劃清界限,沒事更不進後院。只盼能拖個三、五年,瀟璇親自懷孕。可更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到底出了什麼事?”心念急轉,又喊了聲:“夫人……”
瀟璇不動聲色,仍平靜地看著她,又問了一遍:“你還沒有回答我。”
“願意,不願意,自己能拒絕嗎?”燕玲心頭滴血:“就算自己說不願意,夫人固然不會逼迫。可家人知道了會怎麼看,在他們眼裡,這可是一步登天的機會。願意,以後就是‘屋裡人’。侍不侍寢,得由主母點頭。懷不懷孕,也得由主母點頭。就是以後生了兒子,成了妾室,兒子也只會養在正室屋裡,喊自己‘姨娘’。”
她稍作盤算,心裡不由冷笑:“高明,你真是高明。別人夫妻失和後才收通房,只當是討好丈夫的甜頭。你卻能在琴瑟和鳴時就收通房,卻當是警示丈夫的鐘聲。你們相濡以沫,我固然佔不到便宜。他日你們失和,都想到我是中途插進來的,就更不待見我。”可往回想:“若無他們,自己只怕已被山賊擄去。”許是因心底那份崇敬和感激,還是抽抽噎噎:“我……願意……”
瀟璇早已瞭然,眼下看到那幾滴眼淚,又更加放心:若是收了個沒頭沒腦的,只怕蹬鼻子就上臉,鬧得家宅不寧。”悠悠開口:“起來吧,明天相公出門,你也收拾收拾。”語聲溫婉,又如三月春風。
燕玲做了決定,心情豁然開朗。起身抬頭,開始打量自己的住處。瀟璇坐的軟榻擺放在西北角上,東北角上還貼板牆擺著一張放燈盞茶具的條几。榻幾之間,空出兩頁木門,裡面就是內室。
榻幾兩頭另有兩對衣櫃,衣櫃旁又列了一對放燈盞的條几,再往外就是一簾羅幔。整間外室橫寬一丈八,縱深兩丈,將是她今後的小天地。
瀟璇神色自若,輕輕在榻沿上一按。木器摩擦,“嗚—”,一聲輕響,彈出一個暗屜。她應聲站起,走出外室,輕輕喊了一聲:“梅釵,沐浴更衣!”梅釵等應聲過來,目不斜視,“呼啦啦”跟去淨房,似在給瀟璇助威。
燕玲心中忐忑,去看那屜中物事。一方紅木錦盒,盒中銀光燦燦,五橫五縱五層,全是五兩一個的元寶。一方紫檀木匣,匣中珠光寶氣,排了四套雪銀掐絲頭面,和一堆金環玉鐲。
“這些東西,可以買一百個小丫鬟,夠平常人家討五十個老婆。”她受寵若驚:“自己要做的怕不僅僅是個‘屋裡人’。”正惶恐間,忽然聽素釵在堂屋招呼:“二爺下來了!”嚇了一跳,趕緊關好抽屜,束手而立。
瀟璇穿著中衣迎出淨室,兩個人恰在西次間外碰見。容輝笑著招呼瀟璇:“你猜娘說什麼……”說話轉身,看見燕玲站在榻前斂衽行禮,先是一愣,還是把話說完:“娘讓我帶妹妹出去見見世面,恰被瀟娟聽見了,三個人一拍即合,都要跟著去!”這才問:“燕玲怎麼來了!”
“是我招她來的。”瀟璇言簡意賅:“我讓她隨你去靈州,以後他就睡在這裡。”如在交代一件可有可無的事。
話中意思,不言而喻。容輝想了一會,才回過神來:“房裡的事歸她管,多半是娘暗示的……”心頭微酸,就牽起瀟璇的手,“嗯”了一聲,直接進了內室。瀟璇巧步跟隨,再也沒多說一句。
梅釵幾人屏息凝神,聽見衣料摩擦,“稀稀疏疏”,才相視一眼,轉身退下,暗暗慶幸:“終於再也不用值夜了!”眼隨心動,紛紛去看燕玲。或幸災,或樂禍,或同情,或節哀……
半夜三更,燕玲把頭捂在被子裡,聽著內室“嚶嚶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