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黑褐色的長髮中,一直無人得見,可是那個人,那個贈給夜螢熾眠的人,他仍在,就在這山坳外的某一處黑暗中——沈猶楓尚需憑藉煙火來辨識推測他的行蹤,而夜螢,這個在世人看來憨呆無用的傻瓜,卻只銷一次耳畔的嘶鳴與悸動,便能準確無誤地感覺到他……
無法遏止的思念侵入夜螢並不清醒的心靈深處,夜螢多想放下眼前的一切,悄悄地尋著耳畔和心中的指引去尋他,受他責罵也好,被他嘲諷也罷,只銷見他一面,一面便好,因為有太多的疑問,夜螢需要得到答案。
阿夙,你跟我,又該修些什麼呢?
強忍住內心的煎熬,夜螢緩緩地掏出懷中的短笛,怔了半晌,方才舉至唇邊落下首個音符,立時,寂靜的山坳間迴響起一陣陣淒涼婉轉的笛聲,調子落寞,憂傷,惆悵,是那首慟魂奏,那首他如今已能吹得餘音繞樑的慟魂奏……
夜月一簾幽夢,絲竹十里柔情,難忘,聲聲遣情傷。
“真是憂傷的曲子……”身後一聲輕嘆,獨自站在山坳邊緣的李雲驀聞聲幽幽回首,說話的又是那個總跟著他煩著他的唐青羽,夜色太暗,李雲驀看不清唐青羽的神色,但卻能從唐青羽的話中聽出無限的落寞。
李雲驀悵然一嘆,轉回頭去,不言半語。
“你覺得自個兒失去了他麼?”默了半晌,唐青羽突然問道,未用敬稱,語氣亦無尖酸,彷彿只是在向舊友問一個跟自己毫不相干的問題。
“失去……”李雲驀輕喃著,轉眼便自嘲地笑起來,澀然道:“我從未得到過他,何曾失去過?”
唐青羽心中甚痛,他想做點什麼,卻又力不從心,望著李雲驀的背影,他竟能感覺到這個平日裡如蜀葵一般明朗的雲座在微微的顫抖,亦就在同時,唐青羽的腦海中竟萌生出一個念頭,或許是酒意未散,或許是早有此意,這個念頭很快便被他付諸行動,他緩緩地走近前去,伸出雙臂從背後將李雲驀輕輕擁住,臉靠在李雲驀清冷的脊背上,無聲卻溫暖。
李雲驀一怔,本能地想伸手拒絕,但整個人卻不知為何動彈不得,他第一次被人如此親暱地擁抱著,竟會出人意料地聽之任之。唐青羽下意識地又擁緊了些,李雲驀心中撲騰直跳,卻覺得這突如其來的擁抱令自己心安,他試探著碰了碰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掌,卻又不自然地躲開,他動了動喉嚨,亦說不出話來,只得無措地閉上雙眼,腦海中思緒紛亂,不住地思量:“這大少爺……他……他莫非對我……怎會……他怎會……”
正當李雲驀胡思亂想之際,卻感覺胸前的手突然一鬆,身後的人猛地推開了自己,李雲驀又是一怔,只見唐青羽向後退了兩步,面色有些蒼白,苦澀地笑了笑:“好冷,偎一下罷了。”說完,竟看似若無其事地轉身便走。
“喂!”李雲驀皺眉喚道,唐青羽置若罔聞,並未停下腳步,李雲驀心中一痛,高聲叫道:“喂……喂!”再喚兩聲,離開的人依然沒有停下,“唐青羽!”李雲驀的聲音響如雷霆,離開的人終於幽幽站住,卻並未回頭,更未說話。
李雲驀嘆了口氣,脫下自己身上的披風走上前去,環手替唐青羽細心地繫上,輕聲道:“天涼,穿上罷!”語氣竟是連他自己也詫異不已的柔和。
“多謝……”唐青羽聲音幽然,悲喜難辨,黑暗中,李雲驀依然看不清唐青羽的神色,卻能看清他亮如星辰的雙眸,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目光中沒有仇恨,亦無孤傲,只有如皓月秋水般的盈盈清澈,含著李雲驀從未見過的動人光彩。
李雲驀呆了呆,澎湃的胸膛裡似乎有股異樣的感情不知不覺地湧了上來,是心動麼?不,我怎會……對他心動?他是誰,他是五刃世家的大少爺,我天雲旗的旗眾,本座的副將,他只是我的盟友,待戰事結束,我便與他毫不相干,他是誰,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