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君點點頭,問道:“那麼你相不相信,指使連荊芥下毒的人是墨臺鷹呢?”
沈猶楓不答,默了半晌,抬頭澀然道:“若不是他,又會是誰?!”
巫君尤為平靜,正色道:“指使連荊芥私盜血竭之人、在湛盧寶劍上灌下血竭之人、欲借沈猶信之劍除掉萬長亭之人、嫁禍毒聖續斷之人皆是墨臺鷹不假……”沈猶楓眉目一黯,悽然搖了搖頭,又聽巫君道:“但是,沈猶信誤傷於湛盧劍下且身中血竭之毒,卻在墨臺鷹的意料之外,更非他的初衷,一切皆是陰差陽錯,那藏在幕後的主使者,乃是夜孤寐……”
“鬼域王!”三人神色大變,齊聲驚道:“怎會是鬼域王!”
“因為一個契約,夜孤寐和墨臺鷹之間的契約,信竹二人不過是這個契約下的犧牲品……”巫君不動聲色,淡淡道:“墨臺鷹想借鬼域的勢力鼎立江湖,顛覆大宗天下;夜孤寐想借墨臺鷹之手除掉萬長亭和龍淚竹,從而嫁禍毒聖,以逼龍簫發兵踏平天門。”
三人定在原地,只覺這層層迷霧被撥開之後,心中反而愈發地迷茫了。九毒面色蒼白,淒厲問道:“他為何要如此做?我師父與他有何仇怨!”
沈猶楓垂首沉思,似乎想到了什麼,說道:“或許不是鬼域王和毒聖之間的仇怨,而是鬼域和天門之間的仇怨……”
九毒聞言,心念一閃,凝神盯向自個兒拇指上的忘情斑指,沉吟道:“無忘靈予……勘笑邪奪……難道諸多恩怨竟是由天門和鬼域而起?!”
巫君幽幽地抬起九毒的手掌,從他的拇指上取下那枚忘情斑指,問道:“你身為天門掌門,當知這忘情斑指的由來罷?”
九毒正色道:“忘情斑指乃是我天門的開山祖師使君子,立派之時遣大宗朝的神匠所造,傳至九兒已是第九代,依天門門規,但凡戴上忘情斑指的新任掌門,須忘記塵俗痴念,善納弟子,潛心向毒,一生不得有所愛……”他頓了頓,脈脈地看向沈猶楓,嘆道:“九兒愧對師門,終究無法做到忘情忘念,此生……也不願做個無情之人……”
巫君溫言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心存愛念,又有何可愧?”
九毒一怔,顯然未料到這身在鬼域的巫君竟會說出這般言語。沈猶楓心中欣慰,想來這巫君雖性子清冷淡泊,卻是個懂情善情之人,夜螢身在鬼域,能拜她為師,至今未拂純真本性,倒真是萬幸了。
“情……”巫君回身朝著王都外那波瀾壯闊的護城河望去,幽然道:“世間恩愛皆因痴情所為,世間仇怨皆因恨情所致,靈予山天門掌門道化成仙,邪奪山鬼域王族墮落成魔,本以為超越紅塵俗念,方可自行解脫,豈料百年來依然愛恨糾纏,終究誰也無法倖免……”
楓九二人相視一望,夜螢默然不語,三人靜靜聆聽,任時光穿越百年,肆意流瀉。
巫君的目光透徹至極,柔聲娓娓道來:“一百三十年前,遊歷天下的童顏道人使君子與鬼域儲君夜無忘相遇相愛,雙方立誓要永世相守,豈料三年之後,夜無忘回鬼域繼承王位,為誕下儲君,昌隆國運,他違背誓言,同大宗朝公主聯姻,欺騙並背叛了使君子。使君子遠渡鬼域尋找夜無忘,卻未曾想到,夜無忘已被公主暗中灌下了引魂湯,這個鬼域初代崇王,空有一個無忘之名,卻生生地忘記了對使君子的所有愛意和誓言。使君子心灰意冷,難釋嗔恨,遂依仗自己數年道行,以童顏迅速老去為代價,在這通天台上發下毒咒……”巫君一頓,似乎心懷不忍,停止了敘說。
夜螢驀地一驚,呆呆道:“師父,為何不言了?!”
九毒眉心深蹙,急道:“是何毒咒,請姨娘相告!”
巫君無聲嘆息,收回飄向遠處的目光,轉身看了眼夜螢,又看了眼九毒,倏然語氣突變,竟模仿使君子的聲音,淒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