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過後的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坐在辦公室的皮椅上,夏青廷就想一些不著邊際的事。前天逛圖書城,他發現《厚黑學》、〈權謀〉之類的書籍前站滿了人,有中年人,也有青年人。他就是其中之一,他挑了本曾國藩為官之道的圖書,買單時順口問收銀小姐什麼書好銷。收銀小姐笑吟吟給他找銀邊瞟他的書目說:“就是這種書呢。”
劉新去向彭運彙報工作去了,楊不顯在電腦後鼓搗一陣,忽然發起了牢騷。“放屁!簡直是放屁!什麼灰色收入,有嗎?”還抬起那拔郎鼓似的腦袋左右搖擺了兩下。
對楊不顯這德性,夏青廷已見慣不怪,本不想理會,不過楊不顯似乎很想抒發一番感情,他又發了一聲感嘆:“唉,真是隻許州官放炮,不許百姓自摸。”
“還搞什麼自摸,你又不是沒有資源,資源不利用,就是嚴重的浪費……”夏青廷附和了一句。他沒叫楊筷子的綽號,在這一點上,楊不顯顯然很認可夏青廷的涵養。他嘻嘻一笑,露出一排發黃的牙齒:“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餓呢,我是夜夜抱個枕頭睡,哪有什麼資源……”卻又幾分自得地一笑。他年近四十的人了一直沒結過婚,婚姻問題一度讓他在局裡說不起話的。不知如今又颳起了什麼風,他似乎又成搶手的香餑餑了,機關工會老大姐爭著給他介紹物件,還有些相識的也給他牽線,彷彿城裡的剩女已氾濫成災沒人要了似的。
楊不顯在個人婚姻問題上有點諱莫如深。夏青廷估計,此人有那麼一種陰暗心理,就是總想查戶口一樣把女方問個纖毫畢露,而自個不付出一點,曹波私下裡透露,工會馬大姐介紹的兩個女孩都是受不了楊不顯的怪毛病而臨陣脫逃的。說楊不顯怪毛病一是愛問對方的前男友,如果混得不錯,他就鞭韃,如果混得差,就說這女方沒品味。怪毛病之二是怪吝得不可思議,他從不請女方下館子,甚至女方主動提出了,在付帳時他也從不主動買單,甚至裝模作樣地翻口袋說忘了帶錢包帶銀行卡。那麼,帶去他家裡吃飯又是如問呢?劉新也沒為楊不顯遮醜,說楊不顯和物件見面後,天快黑了,他捨不得打的,硬是擠了兩路公交車,帶著物件又在附近菜市場只買了幾片豆腐青菜,物件提醒他是不是忘了買肉,他竟滿不在乎地回答:“中午還有吃剩下的紅燒肉呢。”劉新還模仿起楊不顯買小菜時和菜販討價還價的腔調:“八毛一斤行波?八毛五,總行了吧……九毛?太貴了,哎呀,老闆你就別在乎這幾分錢,八毛五就八毛五,我買兩斤……”說得眾人哈哈大笑,楊不顯卻無愧慚之色,跟著笑。夏青廷覺得他簡直是公務員的恥辱,是一大敗類。他私下裡也揣磨過,楊不顯每月近四千工資加各種補助,少說也有五千多吧,他孤身一人,家裡也沒什麼人,據說連他老家父母都是沒用過他一分錢的,他常年累月穿的是工商制服,又沒置一件衣服,劉新說楊不顯除非想購房,不然真的無法合理解釋了。問題是,這麼多年了,楊不顯也沒有購房的動向。久而久,之機關裡眾人對他也習以為常了。
劉新進來的時候,楊不顯還坐在電腦前怨婦一般碎碎念:“……灰色收入……灰色收入……”
“楊筷子,又發什麼神經?……”劉新對楊不顯講話很隨便,反倒對夏青廷很客氣,這也是很容易理解的事,像楊不顯這種人,劉新自有駕馭之道。他訓完這句話,立馬接著問:“你是不是有了什麼灰色收入?可要對組織坦白交代啊。”他用這種關注方式表示對楊不顯的尊重。
胡蘿蔔加大棒果然對楊不顯很管用,他笑嘻嘻地站起來向劉新彙報:“劉處,前陣子兩會不是熱議灰色收入這一話題嗎?眼下還真出了這麼個貪官,他稱自己的非法所得只能說是灰色收入,而並非受賄所得……”
“嗬?”劉新也感興趣了,望向一邊的夏青廷。夏青廷也是對灰色收入的定義不甚了了,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