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公交車呼嘯而去的聲音,那中年男子抬起頭來,在散去的尾氣中看到了站在立牌下的岑嵐,笑著走了過來,遠遠地就打招呼,「是岑老師吧?」
陳留青說過小鎮上已經來了幾個工作人員,問岑嵐要了到達的具體時間,喊了人來接他,岑嵐看著應當就是眼前這個大哥。
男子上來就接過岑嵐手中的行李箱,另一隻手拿過岑嵐的手提包,帶著他往前走,「這兒是下場,陳導在宜青鎮租的房子在上場,我帶你去。」
公交車立牌旁邊是一家糧油店,店門口沿著水泥路的縫隙放著一袋袋大米,岑嵐順著被陽光照得雪白的縫隙往上看去,前路勻速向上平鋪著,灑在地上的白光似是漏在地上的米,順著坡度滾下來落在了這家米店門口。
岑嵐跟著這位大哥往上走,大哥很是健談,約莫十幾分鐘的路程他便知道了大哥叫胡家洋,家就住在這個小鎮附近,外出打工進了劇組從零工做到了佈景,因為人爽利跟著陳導也有兩三年了,這次的拍攝地正好在他家鄉附近,陳導便讓他先帶著幾個人過來幫助過來採風的演員熟悉熟悉當地,順便選選景。
「下場幾乎都是商鋪,過了這裡往上是民居。」胡家洋一面帶著岑嵐往上爬一面道:「這兒的路都是這樣的,不平,岑老師剛來不習慣吧。」
「還好。」岑嵐笑笑,跟著胡家洋往上走了約莫幾百米,兩邊的商鋪左高右低,左邊的需要爬三四級臺階才能摸到店門口的門檻,而右邊的卻是順著傾斜的路微微下沉,有的甚至還往下壓了幾個臺階。
胡家洋順著岑嵐的目光看過去,右邊一家麵館支在門口的爐灶正冒著白煙,擺在外頭的幾張木桌已經收拾得乾淨整潔,只有依稀兩三個人還在吃麵,從岑嵐的角度看下去,他們好似坐在一個天然又安全的坑中一樣。
「這家面味道很好,岑老師有空可以來嘗嘗。」胡家洋朝著麵館老闆招招手就當做打招呼,麵館老闆一手拎著大勺子,笑問道:「接到人了?」
胡家洋露出岑嵐的行李給他看,麵館老闆地目光從胡家洋的身上轉到岑嵐身上,自來熟道:「挺好,正好累了就早點睡,我們這裡天黑得早呢。」
就像是對長久外出,難得回來的遊子一般,只是用禮貌的目光淡淡地掃視,不給人半點被盯著打量的不適,附帶著親切而又熟稔的方言。岑嵐還沒到落腳處,卻感覺自己已經被這個地方接納了,午後刺眼的陽光也褪去鋒利的外表變得融暖。
約莫幾百米,胡家洋領著岑嵐到了一家雜貨店旁邊的店面門口,店裡一片灰黑,只有正中間擺著一張方桌,地上沒鋪瓷磚,掃不盡的灰塵推擠在岑嵐視線的余光中,正中躺著一隻掃把,角落裡還有一隻沒塞子的紅色水瓶。
「這店面本來是房東做麻將館的,陳導租下來後就空著了,住的地方在下面。」胡家洋帶著岑嵐往門口走,門後有一座通往地平線下面的樓梯,只一層,眼前便豁然開朗,天光自走廊的窗戶照進來,走廊邊上是一處客房,盡頭也是一處客房,走廊中間往裡凹進去的是客廳——那裡面才是這套房子的腹地。
是兩房兩廳一廁的佈局,岑嵐把行李放在客廳的沙發邊,在房中走了一圈,稍稍走了一圈,重新回到走廊上,自走廊的一排窗戶中看見遠黛近青的山巒鋪陳在紗窗的空隙中,澄澈的水流轉過散亂的石頭,發出「唰唰」的水流聲。
「橋那頭的山上,就是我們主要拍攝的地方。」胡家洋叼著一根未點燃的煙,含糊著朝著遠處點點頭示意。
河岸對面茂密的樹林遮住了岑嵐想要捕捉那座山的目光,他拉開陳舊的紗窗,「吱呀——」一聲後窗臺上養死的不知名植物抽出乾枯的草條,打在了岑嵐的手臂上,「啪——」地就是一道紅痕。
「喵——」一隻狸花貓從金屬欄杆中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