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作業本上寫下一個字,對方根本沒有心思做作業,只不過是借這一形式來思考什麼。
晚上的時間她倆仍在繼續幾個小時前的閒聊,秀楠的情緒多少有些不快,必定是在吃飯的時候與母親發生了爭執,雖然對方儘量掩飾不悅的心情,可終究是16歲的未成年人,沒法做到讓別人完全看不出心思的地步,更何況她面對的是經歷過社會打磨的33歲的紀子。
紀子沒有主動問起對方不開心的原因,她要對方自己開口說出來,而且她很清楚對方會主動跟她說起。所以她並不急於一時,等秀楠認為什麼時候說是合適的,便什麼時候說出來好了,在這之前她會耐心地等待。
另外,紀子還發現了一個特異的現象。她的身體喪失了生(和諧)理反應,不需要上廁所、不需要洗澡、不需要食物、不需要睡眠,從下午來到這個世界起直到現在,她的身體全然沒有產生任何生(和諧)理需求,一點點都沒有。
由於身體之前發生了不少怪誕的莫名其妙的現象,所以紀子對這一情況亦感到不足為奇,憑她如何深入探究也終是一無所獲,何況身體沒有因此受到任何損害,索性大大方方地接納這一狀況便是。
她將這一現象告訴秀楠,對方和她的反應差不離,大概對她身體的特殊性有了一定了解,也沒有露出如看見死人復活般的詫異神色。只是和前幾次一樣,說了“簡直莫名其妙啊,完全搞不明白啊,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這句話,說完後便又恢復了平日的淡定。
紀子不由疑惑起來,秀楠的口頭禪什麼時候改成這個了。
房間的唯一光源便是書桌上的檯燈,秀楠一部分的臉龐在臺燈的映照下顯得慘白。紀子終於受不了這令人窒息的靜默,開口道:“你就打算維持這個姿勢直到天亮嗎?”
過了一會兒,紀子的話才敲擊了秀楠的耳膜,對方仍維持同一姿勢,可轉動的筆已停下來,視線從作業本移到紀子的臉。“無所謂。”
“這樣坐一晚上可是會死人的噢。”紀子開玩笑道。
對方微微勾起嘴角,“如果會死人,那就死人好了。”
“已經生無可戀了?”
“大概吧。”
空氣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不過,就這樣死去真的沒有問題嗎?”紀子挪動身體,移到床邊,腳掌抵著冰涼的地板。
“大概沒有問題吧。”秀楠以檢查是否有汙點的目光注視右手的指甲。
“沒有想過以後嗎?”紀子搖晃著雙腿。
“以後?”聽到這個字眼的秀楠稍稍皺起眉頭,抿了抿嘴唇,然後看向對方,過了十秒後才回答:“不是沒想過,實話說,目前關於以後的唯一打算是離開這裡。”
“逃離這裡,逃向別的地方。”紀子補充道。
秀楠沒想到紀子會知道自己的心思,但對方說得沒錯,她沒必要否定。
“吶,真的覺得就此死去也沒有問題?”紀子微笑道,“你也有自己的想法,不至於到了生無可戀的田地吧。”
秀楠就此沉思一番。從出生到現在她存在的唯一意義便是聽從父母的安排去做每一件事,討他們歡心,使他們能夠有資本向親朋好友炫耀有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猶如一個被父母操縱的傀儡。
上到中學之後她越來越覺得自己與父母不是血濃於水的親子關係,而是操縱與**縱的關係,沒有自由,沒有個性,一旦表達自己的主見便會立即遭到反對與駁回。
秀楠甚至覺得自己不是人,至少不是作為一個人類而存在,用機器人來形容她再適合不過。生活沒有激情、沒有樂趣,只是不停地重複著單調乏味的內容。因此她才認為就算此時死去也沒有什麼大不了,還不如趕快投胎到一戶好人家,或許下一輩子能過上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