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的事,誰不料婆婆卻擺了擺手。
“超哥兒的脾氣我知道,玲瓏平日裡就跟著你,他也不知道看過多少回,若真是有心早就開口要了,也不至於等到現在。前些天外頭管家高泉倒是和我提過,想要把玲瓏聘回去給他兒子,我也忘記提這一茬。”斜睨了玲瓏一眼,顧氏便和藹地笑道,“玲瓏,你不妨自個兒說說,究竟是嫁人,還是伺候你家大少爺一輩子?”
這種事情哪裡有一個奴婢說話的份?儘管玲瓏對顧氏的提法心頭大動,卻不敢直說,連忙恭恭敬敬跪了下去,又拜了三拜,這才低聲說:“奴婢全憑老太太、太太做主。”
“你服侍了你家太太這麼幾年,若是超哥兒以後待你不好,卻還委屈了你。”顧氏略瞥了一眼東方氏,旋即笑呵呵地說,“高管家的那個兒子我見過,也算是一個伶俐的,和你正好作一對。這嫁妝我替你準備,你回去和你老子娘說一聲,預備嫁過去就是。”
一旁的李芸這才知道婆婆原本是準備讓張超納了玲瓏,面色不禁微微一變。她雖說並不是處處相爭的性子,但在家的時候也是兄嫂嬌生慣養,出嫁之前嫂子還耳提面命很是關照了一番,自然不希望婆婆塞一個心腹過來在丈夫身邊,這時候顧氏的安排無疑正中下懷。
等到東方氏和李芸婆媳倆各懷心事的離開,顧氏方才嘆息了一聲。因見張赳正呆呆地看著她,她便關切地替他整了整衣裳,口中卻嘮叨了起來:“抄完了佛經就回去好好溫習功課,這年頭文職比武職得來更難。也不知道你三哥究竟怎麼樣了,山東那地方如今是亂成一團,張軏興沖沖地過去灰溜溜地回來,偏生你大堂伯又不在北京……”
“祖母可在?”
聽到外頭這個冒冒失失的聲音,顧氏不禁一愣,緊跟著,就只見一個人影撞開那香木簾子衝了進來,恰是張起。他此時滿頭大汗,也顧不得行禮就急不可待地開口嚷嚷道:“祖母,不好了,聽說青州府那邊出事了!軏三叔回來之後不是說有暴民大鬧樂安縣,還劫走了囚犯,漢王只給了十天期限麼?結果三弟……三弟竟是從都司衙門借兵三百,圍了益都縣的一座寨子,和寨子中的內應裡應外合,一舉拿獲白蓮教逆黨數百人!那位杜布政使不知怎得也到了青州,竟是從都司衙門調集青州衛兵馬兩千人,在各鄉擒獲逆黨數百,還在樂安境內兩個村搜到不少制式兵器。”
現如今張輔不在朝中,有什麼事情顧氏便不如以往訊息靈通,此時乍一聽便有些心驚肉跳。但緊跟著她就犯了狐疑,當下就反問道:“你三弟既然一舉擒獲首惡,這該是有功無過,這叫什麼出事了?”
“問題是……”張起剛剛這一路跑得急,此時只覺得氣喘吁吁,“問題是別人參奏三弟私自調兵,還在攻下山寨之後以內應為名,擅自放跑了白蓮教妖孽!還有……告杜布政使身為文官竟敢調動兵事,實為居心叵測。山東都司都指揮使劉忠身為地方統兵大將,調大軍而不告朝廷,是為逆謀!那個參奏的乃是山東巡按御史,聽說裡頭還有一條,說是都司衙門的兵卒悍然直闖漢王府的幾個田莊,一舉拿下多人!”
顧氏這才倒吸一口涼氣,此時此刻,她也來不及詢問張起是從何處得來這樣詳盡的訊息,站起身就在屋子裡來來回回踱起了腳步。走了老半天仍百思不得其解,她慌忙吩咐人去備車,自己則是匆匆到裡屋換了一身見客的大衣裳。正預備出門的時候,看見張赳站在那兒呆呆愣愣的,她不禁又有些猶豫。
張越一向穩重,怎得會忽然做出這樣冒險的勾當?還有,張越的那位杜先生一向乃是再穩重不過的人,怎得此次行事如此莽撞?眼下張輔不在北京,與其關係密切的成國公朱勇這當口還在南京,其他人縱使親貴也未必能說得上話。倘若這時候情急之下亂走門路,只怕更會害了張越,乃至於害了所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