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是宮中賞賜,裘氏微微一愣,心裡隱約明白了張家那位老祖宗的意思,不禁極其歡喜。畢竟,丈夫下獄家中無異於半邊天就塌了,她哪怕強撐著不露分毫,但歸根結底還是彷徨的。張家畢竟是英國公府的親戚,如今有了這樣的表示,不啻是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杜楨如今應該還平安,只要知道這個也就夠了。
她微微欠了欠身,見兩個媳婦都閃到一邊不敢受禮,又吩咐人拿了小杌子過來請兩人坐,說了好一會話。因見兩人常常向杜綰詢問幾句,她忍不住有些遐思,待到她們起身要告辭的時候,她便又開口說道:“多謝老太太如此惦記著,論理我和綰兒也是晚輩,回京之後本該是咱們去拜見的,只是一直都怕隨便登門給貴府惹麻煩,所以一直都不曾成行。今天卻還勞動老太太讓你們先送東西過來,咱們實在是過意不去。如今這天氣太熱,常常讓人頭昏眼花的,我前些天讓綰兒制了些薄荷香,夏天使用也能提提神,就勞你們帶回去送給老太太。”
林氏剛剛和杜綰說了兩句話,覺著這位千金機敏大方,很是不凡,又見裘氏談吐清雅,人也和善,她心中愈發覺得顧氏此番差遣她來肯定是為了張越的婚事,此時忙答應了。出了屋子,就有一個小丫頭捧了一匣子薄荷香來,另一個則是送了一個繡工精緻的錦囊。到了外頭車上,她和另一個媳婦開啟錦囊一看,卻見是賞人用的兩個小銀錁子,不禁對視一笑。
這邊張府兩個媳婦從杜府回家,那邊呂夫人張晴婆媳面對的卻是一個泥雕木塑一般的孟賢。無論兩人怎麼說,孟賢卻是絲毫沒有反應,口乾舌燥的張晴不得不丟下他去照看剛剛悠悠醒轉的孟敏。看見昔日那個明豔大方的千金現如今憔悴得不成樣子,她不禁又是心疼又是難過,一把就將人攬在了懷裡。
“大嫂……”
剛剛看到吳夫人含笑長辭的時候,孟敏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這會兒醒轉過來方才感到心一陣陣揪緊似的疼痛。她下意識地抓著張晴的衣裳,不停地啜泣著,卻始終不肯放聲。直到張晴使勁拍著她的肩背,示意她該哭就哭,她這才漸漸放開了聲音。
這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哭的究竟是母親,還是自己!
就在她哭得昏天黑地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間傳來了一陣爭吵聲。儘管悲痛欲絕,但由於多年的習慣,她仍是搖搖晃晃坐直了身子,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淚,強自起身就要往外走。張晴苦勸不住,只好在旁邊攙扶著,待到了堂屋裡,兩人就看見孟賢正對呂夫人怒目而視。
“我孟賢自以為風光得意,這一回失算就把我打回了原形!我以為自己好容易得見天日,卻偏偏看見夫人在我面前嚥下最後一口氣!弟妹你這回來得倒是及時,可當初那一次次需要保定侯府援手的時候,你們又在哪兒?我被下獄這些天,一家人先是被趕出山東都司衙門,然後是夫人重病,再然後是無數人落井下石……平日裡交情不錯的同僚都作了縮頭烏龜,作為親兄弟的保定侯也只求情了一回就再不出面,這就是兄弟?”
孟敏聽到父親說話竟是這樣不留情面,不禁大驚,連忙上前兩步說道:“爹爹,我和娘回京之後,二嬸常常讓大嫂來看望,前前後後幫了咱們家不少……”
“住口!”接連遭遇大變,孟賢此時再也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衝著女兒就怒吼道,“你娘都死了,你還惦記著他們的好處。你是不是也後悔沒脫生到你二嬸肚子裡,也好當你的保定侯千金!你娘一直把你當作親生女兒看,我看她是白疼了你那麼多年!”
一下子遭到父親當頭痛斥,孟敏不禁又羞又氣又驚,若不是旁邊張晴攙扶著她的胳膊,她怎麼都站不住腳。而呂夫人儘管心中惱怒,但想到孟賢剛剛經歷了喪妻之痛,也不想和他一般計較,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氣。
“大哥若是要怪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