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多的安穩日子過下來,誰都不想再有什麼變故。要不是朝廷未必能準英國公張輔再徵;要不是張攸中了毒箭命在旦夕,由是公公張倬不得不去;要不是公公張倬人在交州府,萬一有變則是禍福難料……張越何必要自請前去參贊軍務?眼瞅著張攸極可能挺不過去,二房要失了當家人,張越怎會不想到子欲養而親不在?
男子漢大丈夫,有些事情可以不做,有些事情卻不得不做!
榮昌伯陳智三萬大軍潰敗的訊息不但讓交州府風雨飄搖,更是讓朝堂為之一震。對於交阯之事,張越當初還在兵部時上過心,但自打張攸上任,黃福再度坐鎮之後,他想著蝴蝶翅膀已經扇過了,連黎利也死了,就沒怎麼再放在心上。至於朝中其他人則更是如此,交阯當年叛逆不斷的時候還能吸引人的目光,當戰亂漸平卻又沒多少進貢進項之後,反而是沒人關注了。此次連番急奏,最後乾脆跟上了一次大敗,怎能不讓人為之大驚?
一番拉鋸,又是一次持續了數個時辰的廷議,之後,終究還是主戰派佔據了上風。於是,帶著姍姍來遲軍令的信使從京城八百里加急地連日趕路,終於把東西送到了各個不同的地方——南京兵部、鎮守廣西總兵府、廣東布政司、雲南黔國公府。自然,展開這麼一份東西的時候,卻不是什麼幾家歡喜幾家愁,而是無人歡喜人人愁。
南京兵部尚書李慶憂的是一把年紀,這一趟極可能要埋骨他鄉;黔國公沐晟愁的是,要從麾下調出實打實的兩萬人來,還得籌集軍糧;安遠侯柳升惱的是這回竟是給自己烏鴉嘴說中了,不得不再來一次南征;張越嘆的則是,朝廷終究是放不得張輔,而他實在不知道怎麼去向自己的母親開口。
於是,聽著那響亮的咣噹聲,他只能是沉默了。
“好,你們爺倆都好!一個孝悌,一個忠君,全都撇下了我不管!”
瞧見孫氏摔了一個瓷盞,氣急敗壞地撂下這麼一句,突然起身進了裡屋,杜綰看了一眼張越,連忙追了進去。然而,滿臉苦色的張越在外頭只等了一小會,就看見母親面帶淚痕地又出了來,徑直走到他面前,忽然如小時候一般將他攬在了懷裡。
“是娘錯怪了你……我不指望別的,只希望你和你爹都能平平安安地回來!”
第十六卷 挽狂瀾 第010章 文武憂思
由於如今各省的學政官多半是從翰林院選拔。並不掛提學亦或是按察副使的官職,所以在本地並不設專門的官廨和衙門,沈粲為了避免生員打擾,索性就聽從張越的吩咐搬到了布政司後衙。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原本還和自己說,此次得挑選一批能在會試中大放異彩的生員,結果一轉眼間就發生了這樣的變故。
“唉,世事難料莫過於此,我聽說交南瘴氣橫行,即便沒有叛逆,到那兒上任的官員也沒幾個長命的,你這又是何苦!”
張越已經定了次日啟程,此來便是向沈粲辭行。知道這位師長是關心自個,他只能苦笑道:“民望先生,於公,當年是我呈奏的交阯方略,由是二伯父方才會至交阯鎮守;於私,如今榮昌伯陳智兵敗,交州府岌岌可危,父親和二伯父兩位尊長身陷於此。我總不能在這裡眼睜睜看著等著。”
“朝廷大軍一到,自然就會解了交州府之圍,到時候他們自然能平安回來……”嘴裡說著這話,沈粲的聲音漸漸低了,到最後不由得深深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的心思,除了先頭英國公次次都是勝得漂亮之外,此後大軍一直身陷泥潭,直到調回了鎮守中官,又有黃老尚書和你二伯父鎮守安撫,這才聽說好了些,只可惜如今功虧一簣……小小的彈丸之地,竟是絲毫輕視不得!榮昌伯一念之差打破了大好局面,兵敗辱國莫過如是!”
說到這裡,沈粲忍不住捋了捋下頜幾縷修剪得整整齊齊的鬍鬚,想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