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是天寒地凍,不似金陵六朝金粉之都,冬日捱一捱就過去了,因此自十月初一,宮中的各式火盆和地龍就開始啟用了。供帝后的是上用紅籮炭,全都產自工部的易州山廠,僅僅是供薪炭這一條,每年就有兩萬餘人在山中砍伐採燒薪炭,御膳房的馬口柴也一樣是產自此地。這些用的全都是上等木柴,無煙無味,而專供仁壽宮的那些紅籮炭甚至還在燒製中用了特別的工藝,有一種說不出的馨香,更勝那些濃郁的香料。
這會兒,仁壽宮東暖閣除了暖意融融之外,便飄蕩著這麼一股馨香。張太后在鴉青色的長衣之外罩了一件家常的天青色小碎花褙子,正坐在書桌前看著朱瞻基讓錦衣衛捎帶來的書信,良久才抬起頭,緩緩將信箋仔仔細細疊好,又塞回了信封中遞給一旁的女官,示意記檔。
“如今是出了喜峰口,大約四五日就能到大寧。按照在那兒盤桓半月來算,年前應該能趕回來,也能讓隨行將士過個好年。只是這苦寒的天氣,卻是苦了隨行將士,幸好鄭和的船隊回來,進項寬裕,人各兩身新袢襖,外加糧食還充裕,也倒罷了。”
朱寧深知張太后不太贊成朱瞻基親自帶兵巡邊,此時便接著話茬說道:“太后還請放寬心,皇上自幼英武,又一直管帶府軍前衛,於帶兵上頭雖不似那些宿將有經驗,卻知人善任,又善恤將士,這一行必定穩妥。只這一回冬至大朝是來不及了,這是否賜假,太后也可和皇上提一提。此外,冬至命婦也會來仁壽宮朝見,按例是五品以下在宮門外叩頭,五品以上留宴,勳貴和部閣重臣方才入見。如今皇上不在,太后是否在此之外再多見一些命婦?”
“幸虧你提醒了我。”張太后久在東宮,深知本朝官員的辛苦,因此立刻點了點頭,“冬至除要緊衙門留人輪值,其餘人等在三日假期之外再賜假七日。這也就是十日,我和瞻基說,他必定同意。至於多見一些人……那便是隨駕人等的夫人,不論高低都引來宮中覲見。”
張太后既這麼說,旁邊的女官連忙應下。陪著又說了一會話,朱寧見張太后似乎有些倦意,看了看時辰已是一向歇午覺的時候,便朝兩個女官使了個眼色,見她們勸了兩句,張太后便站起身來,她也就笑著告退了出去。打起簾子到了外頭小間,她隨眼一掃正在預備茶水衣物的兩個宮女,就沒有多留,一路走了出去。
雖是大冷天,午後陽光卻好,站在風地裡被那陽光一照,朱寧倒是多站了一會兒,直到自己的侍女從那邊配殿匆匆過來,她方才問道:“太子那邊可還好?”
“郡主放心,太子剛剛睡下了。”
得知皇太子已經睡下,朱寧想起前日永寧宮一個宮女傳過些意味不明的話。便打算過去瞧瞧孫貴妃。於是,任由旁邊一個侍女替自己罩上了銀鼠皮的鶴氅,她就緩步下了臺階,還沒走到最底下,就只見有幾個人急匆匆地從那邊大門處趕了過來。
“郡主,郡主,出大事了!”
見那赫然是東廠督主陸豐,朱寧頓生驚訝,忙問道:“出什麼事了?”
“今天兵部左侍郎張越悄悄去瞧了瞧一年一度兵部武選司遴選世襲軍官的比試,結果快結束的時候出了亂子,也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的刺客,刺殺張越不成,便一箭射殺了武選司主事尚雍。幸好張越還多帶了幾個人,當場擒下了那個刺客。這會兒沐寧和錦衣衛的房陵已經匆匆趕過去了,咱家尋思這麼大的事,必得先來報太后一聲。”
朱甯越聽越心驚,臉上也不自覺帶出了驚悸。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她便衝陸豐點頭道:“既如此,你現在殿前等。太后剛剛歇午覺,我先去通報一聲。不過我先提醒你一聲,太后得知此事必然震怒,你管著東廠,可千萬不要一問三不知。”
見朱寧撂下這話便反身提著裙子急匆匆地上了臺階,陸豐心中暗自叫苦。他乍聞報信的時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