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0部分

一來我們就扯平了。最後這個理由終於說服了他。濟馬喜歡扮演殉道者的角色,不過一旦他明白我的心理健康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時,他立刻就退讓。

“好吧。”他說:“如果你覺得這麼重要的話,我想錢可以平分。”

“不。”我說:“你還是不懂。錢全數都歸你。不然這一切沒有意義。每分錢都要給你。”

我得到我想要的,幾個月來頭一次覺得人生又有了目標。濟馬早早就到哥倫比亞去上課,其餘時間我可以自由使用各種裝置,坐在他書桌前心無旁騖的工作。原稿的文筆很差,淨是官樣文章廢話連篇,但愈麻煩我反而覺得這項任務愈有挑戰性,我非從那些斷章取義的拙劣字句裡,找出一點象樣的意義不可。這工作的困難度正好激勵了我。要是這個翻譯再容易一點,我就不會覺得在為過去的錯誤做適當的贖罪。就某項意義而言,這個計劃的一無是處正是其價值所在。我覺得自己像是被判鎖上手銬、腳鏈做苦工的犯人。我的工作是用大錘子把大石頭敲成小石頭,再把小石頭敲成更小的石頭。這份工作沒什麼目標可言。但其實我不關心會有什麼成果。工作本身就是結果,我要獻身工作,決心當個模範受刑人。

天氣晴朗的日子裡,我有時會到鄰區閒晃,讓頭腦清靜一下。現在是十月,紐約一年裡頭最棒的月份,而我喜歡研究初秋的光線,觀察它斜斜落在磚造大樓上所呈現的清新澄明。夏天已逝,冬天仍遠,我品味著炎熱和寒冷之間的平衡。那些日子到過的每個地方,都在談大都會隊。那是所有人都想著同一件事的稀有時刻之一。每個人都隨身攜帶電晶體收音機收聽比賽,人群聚集在電器用品店的櫥窗前,看著無聲電視裡的畫面,歡呼聲從街角酒吧、公寓窗戶、不知名的屋頂中迸出。先是季後賽的亞特蘭大,接著是世界大賽的巴爾的摩。十月的八場比賽,大都會只輸了一場,當冒險落幕後,紐約又來一場綵帶遊行,這次的規模甚至遠遠超越了兩個月前為航天員所舉辦的瘋狂遊行。那一天有超過五百噸的紙片落在街道上,這項紀錄到現在還沒被打破。

月宮 3(8)

我開始在艾賓頓廣場吃午餐,那個小公園在濟馬家的東邊,有一個半街區遠。那裡有為兒童設計的簡易遊樂設施。稿子裡頭都是死氣沉沉的語言,身旁則是橫衝直撞、尖聲大叫的小孩子,臉上滿是熱切興奮、不顧一切的神情,我喜歡這樣的對比。我發現這有助於注意力的集中,所以偶爾會帶工作過去坐在吵鬧的地方翻譯。結果就是在那個十月中旬的某天下午,我終於再見到吳凱蒂。那時我正在跟一個棘手的段落纏鬥,等到她在我坐的長椅上坐下時,我才留意到她。濟馬在酒吧對我說過那番話後,這是我頭一次見到她,而相遇的那份偶然使我卸下了防備。過去幾個禮拜我一直在揣摩,再見面時該說些什麼漂亮的話,現在她活生生就在我面前,我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哈囉,作家先生。”她說:“真高興看到你又能起來走走。”

她這次戴著太陽眼鏡,塗著亮紅的唇膏。因為她的眼睛藏在太陽眼鏡後面,我只能剋制自己不去注視她的雙唇。

“我不是真的在寫東西。”我說:“只是翻譯,賺點小錢而已。”

“我知道。我昨天碰到戴維,他都跟我說了。”

漸漸地,我發現自己在談話中變得比較不拘謹。凱蒂有種天賦能讓人卸下心防,很容易就認同她,對她的存在感到自在。很久以前維克托舅舅曾告訴我,一場談話就像跟對方玩投接球一樣。一個好的夥伴會把球直接投入你的手套裡,讓你漏接不了;換他接球時,他會接住你投給他的任何一球,就算是丟歪了或丟太輕也沒關係。那正是凱蒂在做的事。她不斷地把直線慢速球丟進我手套裡,換我把球投回去時,她就會想盡辦法接住球,連防區最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