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們館藏美國畫作的樓層,然後進畫廊去。儘量別去近看其他東西。在第二或第三間吧,你會找到布雷克洛克的‘月光’掛在某個牆壁上,然後就停下腳步。看著那幅畫。至少看個一小時,別去a犐滬茤迠☆抸Y的其他幅畫。集中精神。用不同的距離看那幅畫十英尺、兩英尺、一英寸。研究它的整體構圖,研究它的細部筆觸。別寫筆記。看你能不能記住那幅畫的所有基本要素,熟悉人物、自然物體的正確位置,畫布上每一個點的顏色。閉上眼睛考考自己。再睜開眼睛。看看你自己能不能開始領略畫出你眼前這片景色的藝術家心靈。想像你就是布雷克洛克,正獨自畫著這幅畫。這樣過了一個鐘頭後,休息一下。在畫廊各處晃晃,如果你想的話,看看其他幅畫。然後再回來看布雷克洛克這一幅。在它面前再花個十五分鐘,讓自己融入畫中,好像這個世界上只剩下這幅畫而已。然後離開。循原路折返,出博物館到外面去,然後走到地鐵站。搭快車回曼哈頓,在七十二街轉普通車,然後回到這裡。坐上車的時候,做你先前做的事:閉上眼睛,別跟任何人講話。想著那幅畫。試著在心裡端詳它。試著記住它,試著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它身上。懂了沒?”
月宮 4(14)
“我想我懂。”我說:“還有什麼事嗎?”
“沒別的了。不過要記住:如果沒完全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我不會再跟你說話。”
我在車上緊緊閉著眼睛,但要不去想事情卻很難。我試著把心思集中在一塊小石頭上,但就算只是這樣也遠比想像中還難。四周有太多聲響,太多人說話推擠我的身體。那個時候車上還沒裝宣佈站名的擴音器,我必須在腦袋裡頭記好我們到過的地方,用手指消去到站的數目:一站到了,還有十七站;兩站過了,還有十六站。我無可避免地被鄰近乘客的談話所吸引。他們的聲音強加在我身上,我卻無法驅離那些聲音。每聽到一個新的聲音,總想睜開眼睛看看聲音的主人。這種誘惑幾乎難以抗拒。只要一聽到有人講話,你就會在心裡刻劃出說話者的形象。短短几秒內,你已經吸收了各種顯著的資訊:性別、大概幾歲、社會階級、出生地、甚至是膚色。假如可以把眼睛張開,你會本能地看看,比對一下心裡的形象跟實際情況有多相近。大部分差不多,但有時候也會錯得很離譜:談吐像卡車司機的大學教授、小女孩結果是老婦人、黑人結果是白的。隨著列車喀噠喀噠地穿越黑暗,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這些事。我強迫自己把眼睛閉好,開始渴望瞄這世界一眼,在那種渴望中,我才明白自己正在思考什麼叫做失明,這正是埃奉要我做的事。這個想法持續了好幾分鐘。接著,在驚慌失措中,我赫然發現自己忘記過了幾站。要是沒聽到一個女人在問下一站是不是大軍廣場,也許我就會一直坐到布魯克林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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