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出了梅雨的杭州城,雨水的來去由是不消同人做預告的,積了一堆雲,換來幾個小時的悶熱,雨便接踵而至。
倒是苦極了西湖裡頭的荷花,白日裡方才被酷暑炙烤,好不容易能看看這落日的煙霞,便被這突如其來的雨襲擊上開的正盛的花,苦苦護住的蓮子又要遭了殃。
“下雨了。”三兩滴細雨和漸起的風,傾倒向璀璨與未來的荷葉,無一不在昭示著一場雨的到來。
從醫院到家的路並不遠,安霽和父母三個人卻走了許久,甚至拐了個彎,繞到了西湖畔。
可一路上終是誰也沒有主動開口,直到安霽感受到了這似有似無的淺雨。
張了張口,安霽母親只是緊跟著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什麼也沒有說,跟在安霽身後,漫無目的往前走著。
至於安家寧這個做父親的,只如同背景板一樣跟在後面,一根菸接著一根的抽著,在這一路上每個垃圾桶裡都留下了自己經過的痕跡。
不是安家寧不想摻合母女之間的溝通,可在場三人裡,只有他最沒有資格阻止安霽的想法,可卻又因為自己撞過的南牆不由得想要去攔下安霽……
“走快些,走快些,未帶雨傘出門來,到時候要淋雨了!”
“那邊報刊亭買把傘吧,雨天裡的西湖才好看的緊。”
為雨奔走的路人很少有心情分神來看看這三位依舊‘閒庭信步’的怪人,偶有好奇不解的,也只不過被勾住了眼睛,等到走到三米開外回過神來,便只剩下趕路。
路面眼見著一點一滴的溼潤了起來,被暈開的雨滴染上了幾分比干潔路面深上些許的色彩——雨顯然是比方才大了不少,已經能順著夏日裡濃密的樹葉縫隙落下來了。
安霽微微張口,剛想要說什麼,便被跨越了一片片樹葉,方才來到臉上的雨滴直接堵了回去,三人就這麼和越下越大的雨一起融入了西湖堤岸的長卷裡。
“唰……”
這三人的磨嘰終於捅破了雲最後一絲防線,叫雨水傾瀉而下,開始在三人的衣裳上作畫。
“啪嗒,啪嗒……”
“啪嘰!”
一陣踏水的聲音過後,是已經不約而同跑到公交車站亭等車的三人。
雨其實早就給路人留夠了離開的時間,只是沒想到會有這麼三個‘沒有眼力見’的人。於是現在的車站亭裡就只剩下了安霽一家三口。
兩條椅子之間隔著一段距離,被母女二人分別佔了去。藉著抽菸的藉口叫母女二人白了一眼的安家寧,如願以償的站到了站亭下最靠外的地方,嘴裡的煙已經又是一根新的。
遠處來了輛公交車,安霽沒有言語,只是默默站起身來。
一身短袖,方才被雨水澆過,又坐在這裡吹風,那點兒倔強的火氣還都積在心裡,坐著尚且能蜷著些,安霽站起身來便不由得有些發抖。
“走了。”安霽母親何晏清這話是對著安家寧說的,手臂則是已經環到如今比自己還要高上一頭多的女兒身上。
後者聞言猛地嘬了兩口煙,掐滅了送進垃圾桶裡,扭頭兒往已經進站的公交車這邊跑,由著那煙氣從鼻孔裡向空中漫散,“來了。來了……”
上車後的母女二人坐在了一起,一者瞅著窗外,一者瞪著自家丈夫,彷彿安家寧剛才看到的那一幕是煙氣騰出來的幻覺。